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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谢旻挑起一个温煦假笑, 宣榕瞥了他一眼?,柔声?问道?:“阿旻。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好好说话,不要吵架。谢旻终归还是卖她面子, 没有吭声?,侧过头, 微微一颔首。身后的?随侍之一, 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一步, 道:“臣为郡主和各位大人, 禀报一下?此次春闱实情。”

在座六位东宫属臣,一位御林军指挥使昔咏,至于耶律尧, 被随侍默认成了公主府家臣。

都是“自己人”,随侍自然?毫不见?外, 刚想全盘托出。

就听见?耶律尧淡淡道?:“要不还是太子殿下?来?说吧。请人帮忙, 总归要有一点诚意?, 不是么。”

他翘脚坐着,肘抵扶手, 单手抵颚。不是个规矩坐姿,态度也算不上规矩。

在场气氛微妙一变, 众臣脸色各异, 互相递着眼?神。

谢旻视若无睹, 慢条斯理地抚平袖摆,道?:“行, 那先从那两份一样的?答卷开始说起。‘卷有雷同, 当即上报’是孤考前就定下?的?规矩, 两份答卷上呈后,孤立刻命人彻查。”

宣榕若有所思地问了句:“阿旻, 这两篇策论有千余字,民间?说一字不差……?”

谢旻摇头:“夸大其词罢了。自然?不会?一模一样。但两篇策论,从谋篇布局,到用词遣句,相似了八成。特别是‘膺箓受图、威怀遐远’八个字,都用于收尾,若称巧合,怕是难以自圆其说。”

与她料想的?不差。宣榕轻轻一笑:“我就说么。有人在推动流言造势。”

谢旻摆了摆手:“对,民间?反应过大,实不平常,已经安插了人手去安抚,毋庸担心。至于那两位卷页雷同的?考生,一位川蜀锦城人,阮倡,一位齐鲁洛邑人

,苏林。阮生和苏生并不认识,所以也不是素有交流、文笔相仿。”

宣榕了然?,又问道?:“那他们怎么接触到那篇文章的??”

谢旻似乎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缓缓道?:“每年闱考,各家书坊都会?出些往年试题、文册集合,也会?押一些题目,让人来?写,编录成书。这是坊间?的?事情,反正这么多?年也就押中过一次,官府并未禁止这种行为。”

他微微一顿:“久而久之,除了正规刻录出版,每到临考,街边都会?流传一些诸如‘主考官文集’‘百题群押’这种手抄的?册子。”

“……”宣榕眨了眨眼?,对鸦雀无声?的?臣子们说道?,“哪位大人手里头有这次雷同的?策论,予我一观。”

太子少傅陈威立刻捧起手边纸页递了上去。

宣榕一目十行看完,眉间?紧锁:“妙笔生花,卓然?大气,也并非是用前人文集生搬硬凑。街边手抄小册能有这种手笔?”

谢旻面色复杂一点头:“是啊。阮生和苏生都是这样得?到的?这篇文章。”

宣榕:“…………”

许是她的?震惊溢于言表,本来?耶律尧百无聊赖坐在一旁,见?状,偏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宣榕喃喃道?:“这篇策论,再加上几首不错的?诗词,足可夺魁啊。”否则阮生苏生也不至于显眼?到,立刻被发现雷同。她同样匪夷所思:“到底是谁开这种玩笑,他们还记得?贩题人样貌吗?”

谢旻“哈”了声?:“民间?嘛,装神弄鬼的?,很多?骗子为了佐证自己题真,特意?遮住面容。他们俩别说记住了,根本都没有看到面具后面的?人脸,一问三不知?。”

“……”宣榕无意?识地摸索着膝上纸页,问道?,“那他俩为何会?信?”

谢旻恹恹道?:“急病乱投医。虽然?他们一个家贫,一个富贵,但学问都做得?不太好,再加上这篇文章属实不错,干脆就背了全篇。就算不是此题,也能裁剪用上几句。许多?不器的?学子,都是这样应付的?,但到了春闱还能有这种人……只能说明这位蒙面大侠识人真的?是一把好手。”

宣榕失笑,又问:“这次考前就锁院了吧?”

谢旻颔首:“对。礼部?左侍郎田牧主考,他出题,还有其余副官一并,从考前一个月,就没有出过贡院。吃住皆在院中。不可能是被他们泄了题。”又转向?昔咏:“昔爱卿,你来?说。”

昔咏今日没穿轻甲,一身武官朱衣,闻言上前一步道?:“是。整个贡院巡视,是御林军负责。特别是放置考卷的?尚书库,臣派了三队驻守。整个考前,只有一晚有异样。”

“什么异样?”

“有小孩哭闹,尖叫声?在贡院后门和前厅响起,最后才发现是五只野猫。又正值子夜,侍卫交班,所以,尚书库前,出现了半盏茶的?空档无人看守。”昔咏越说声?音越低,

“可是,臣试过,就算是臣,半盏茶也无法做到撬锁进去、记熟试题,再把锁扣恢复原样。至于翻窗或是掀瓦入内……”

昔咏尴尬地笑笑:“臣用了一盏茶。”

耶律尧忽然?道?:“也不一定是人。”

众人不解,却见?他抬了抬指尖,一只银环蛇陡然?从房梁垂吊而下?,满身鳞片被室内烛火照得?漂亮,但又带着兽类特有的?危险。

它轻巧落在耶律尧手边茶案上,几个文臣惊吓愕然?,差点没跳起来?:“宫、宫里怎么有蛇——!”

“来?人!快来?人啊!!!”

“这蛇尾巴上是卷了个什么东西?!”

“它不咬外人的?。”耶律尧随口道?,不紧不慢地接过银环蛇带来?的?东西,对着光欣赏片刻,又对谢旻示意?:“有时候畜生比人聪明,能不引人注目,到达更难抵达的?地方。当然?,我只是说不一定。”

属臣发现,这件东西好像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佩,温润圆形,金龙居中,瞧起来?很眼?熟。转头一看,他们殿下?和郡主脸色好像微微一变。

谢旻:“你……!”

宣榕也捂额呻|吟:“耶律……你快还回去吧!”

若是帝王常佩的?金龙玉不见?,宫人恐怕要连夜掘地三尺。

耶律尧却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倒是想让它还,但它现在不太想听我的?。”

只见?那只银环蛇,鬼鬼祟祟往茶案右边游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盘上宣榕腕间?,黑白相间?的?蛇身在雪色肌肤上寸寸挪动。

凉滑湿腻的?感觉袭上手腕,宣榕微微一怔,没躲。倒是谢旻大惊失色:“姐!”

惹来?银环蛇不满地朝他龇了下?牙。

宣榕无奈,任由银环蛇从腕到臂往上盘:“没事。实在不行我明天?送给舅舅吧。劳烦诸位大人此事保密了。回归正题——一盏茶功夫,窃走试题对么?”

谢旻还在盯着那只蛇看,道?:“对。”

就在银环蛇想继续得?寸进尺,攀上少女肩颈时,一只手横来?,捏住它七寸,把它拽开来?。

耶律尧垂眸睨了它一眼?,眸中带着淡淡警告,等银环蛇安分下?来?,尾巴一卷玉佩,老老实实又去搬运了,方道?:“我可以试试。但同样,不一定能成。”

宣榕还是觉得?荒谬。

别看阿旻平日言笑晏晏,他其实御下?极严。这次监考从头到尾梳理流程,各个关键点把关严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除非要对付他的?幕后之人,一力降十会?,真如阿旻所说,是趁夜从贡院盗走试题,再连夜做出锦绣文章,贩卖给两个学子,又在民间?掀起舆论,炮制出这起舞弊丑闻。

可这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简直炫技一般。

若是一群人,可怕至极。若是一个人,就只剩荒谬了。

文治武功绝顶之人,图什么?

一行人出了东宫,向?贡院而去。路上要经过文庙,夜黑如墨,掀开马车车帘,能看到仍有学子跪地不起。许多?人穷首皓经,却一辈子都难以登科及第。

宣榕微微松怔,就听到一旁耶律尧一哂:“谢旻真是惹了个大麻烦。”

宣榕心事沉沉:“前十几年,闱考常有徇私舞弊、泄题透露之事的?,主考官或者亲眷,多?会?向?相熟的?学子门生透题,让他们有个准备。比如萧越当时,就是这么拉拢那五个学子,让他们隐瞒儿子替考之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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