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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榕并不喜独, 她其实很爱热闹。旅居乡野之间,经?常与民同乐,左邻右舍的婚嫁宴请, 都不吝出席。

但在京城之中,她却又多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所以, 难得在她周身数丈看到个青年俊杰, 释空和邱明不约而同都来?了兴致。

宣榕对上老僧们凑趣的眼神, 无奈道?:“家中客人。”

又对小沙弥颔首道?:“多?谢一灯师父三年以来?, 为?长明灯添油护持。”

邱明年过九旬,早过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哈哈笑道?:“我二人看这位施主颇有眼缘。不知?施主可便告知?生辰时岁, 贫僧可为?施主占上?一卦。”

宣榕:“…………”

邱明当年带她和容松容渡,在中部腹地游历,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合人姻缘。

还真?被他拉郎配拉成数十对, 事后?人家打听到他真?实身份, 厚礼送上?寒山寺,再揄扬宣告。那阵子“寒山寺”差点没改名“月老庙”, 信众都是来?求姻缘子嗣。

以至于宣榕现在一看邱明笑意慈蔼,就知?他意欲何为?。

她倒无妨, 只怕耶律这副脾气会觉得冒犯, 连忙想要委婉制止。

耶律尧却淡声道?:“北疆历三七二年, 六月十八,寅时。大师给算算?”

那是燥热暑夜, 正值夜幕降临。

就在他诞后?不久, 烈火席卷原野草场, 万兽嘶鸣奔叫。

邱明“咦”了一声:“入伏日啊?本就炙热,寅时属木, 木又生火……”他心?算地飞快,忽然愣神:“奇怪……你今年已过弱冠之年了吧?”

耶律尧:“二十有余。”

邱明纳闷道?:“那不应该啊,这是早夭之命,极凶极残,若无高人从始至终化解护持,极易走入死路。但我看施主气色尚好,福云罩顶,不像是走到山穷水尽。”

宣榕:“……”还真?是不打诳语。

她无奈打断:“您二老还断言过我命轻,要用凶煞兵器镇命呢。同年同月同时诞辰之人何其多?,哪里可能都是一般命运……”

邱明吹胡子瞪眼:“怎么?,有说错吗,郡主重病还不是那把刀离身之后?的事情?都说了让你再寻一把上?过战场的兵戈之刃镇镇,你每次都当耳旁风!”

耶律尧脸色微微一变:“什么?刀?”

邱明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他是脚行僧出身,有一身江湖功夫,对宝器了如指掌,一摸就知?,后?来?小郡主佩戴的藏月是件西贝货。

但答应了宣榕要守口?如瓶,邱明自然不会泄密,装起了糊涂,随意敷衍几句,装模作样又算了片刻,忙不迭拉着释空逃之夭夭。

但不知?是否错觉,宣榕总感觉邱明在嘀咕什么?,像是“命格确实锋利”,又像是“哎有点意思”之类的话?。

一灯小师父欲言又止,似是在想要怎么?比划,但自家师父都快拐过长道?了,他只能合掌行了两礼,急忙跟了上?去。

耶律尧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微松一口?气。

又听见宣榕无奈笑道?:“邱明大师就是这副性情,你……”

耶律尧轻轻打断她:“藏月?要还给你吗?”

宣榕行走间裙角摆曳,是个轻快弧度,她笑将起来?:“你听他们瞎说。年幼多?静少?动,自然体?弱多?病,后?来?出京走动得多?了,真?的没有再怎么?病过。和这些说法无关的。”

耶律尧不置可否:“但我也确实不需要那把刀了。”

宣榕侧头看他:“嗯?”

“在北疆,我这个人比藏月管用。”耶律尧仍旧直视前方逐渐拥挤起来?的人潮,侧脸凌厉分明,映着焚香炉前的光,似有所感垂眸与她对视,他想了想道?,“走之前还给你吧。”

“什么?时候离京?”

“最迟下月月末。若是可能,温先生说带我去鬼谷静养一段时日。”

宣榕慢吞吞地“喔”了一声,许久之后?,才轻轻道?:“有点舍不得阿望。”

有种热闹即将散去的落空感,她有点迷茫地立在香火鼎盛的禅寺中心?,众生错身相过——有阖家齐来?的老老少?少?,有结发恩爱的男男女女,但更多?的人,心?事难求。

所以在人力不及时,才叩首佛前有所求。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能看到耶律尧似是随口?一说:“想养的话?送你就是了。反正它?不挑嘴,好养。而且若让它?在你我之间挑一人为?主,它?肯定叛变选你。”

宣榕先是心?动,又有纠结:“雪狼性野,需要奔驰,恐怕不适合圈养在院里吧?而且你舍得吗?”

耶律尧笑了笑:“每日清晨门开一开,它?知?道?自己找地儿撒欢。阿望可是个叼着食盆就能讨食的。至于我么?,我嫌它?烦。”

宣榕:“……”

耶律尧问道?:“如何?”

要么?同意,要么?拒绝。一只雪狼而已,公主府不缺这一口?吃食,也不缺空地搭建兽窝。

应当很好决断。

但不知?为?何,宣榕却有些难下决心?,像是在逃避着什么?,犹豫片刻,终究是道?:“再议吧。”

*

谢旻今秋便是十八。

按理来?说,太子婚事早该被摆上?明面,可奈何他推三阻四,一到谈婚论嫁,要么?打太极,要么?当聋子。

帝王子嗣里,太子殿下地位无人可及,又有个代表地方世家的母舅褚家。臣子也不敢使?计逼迫。

于是这几年京城上?下,不知?多?少?人紧盯着空悬的太子妃位抓心?挠肺。

直到三月初春,天机部尚书闻环之女,要被选为?太子侧妃的消息传来?。望都勋贵圈子终于炸开了锅。

宣榕也是一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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