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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宣榕就想起昨夜她落后半步,收拾碎瓷片时发现的端倪。

本想视而不见,装作不知,但他仍旧假借此事发难,对师叔伯们敌意不浅……

都摆到面前?了,还是得敲打敲打——

否则在恢复记忆之前?,这般行事,确实太过肆无忌惮了,带他上路得生?祸患。

思至此处,宣榕不得不微沉了脸色:“他们铐伤的?”

耶律尧似是察觉不妙,谨慎闭嘴。

果然?,下一刻,宣榕从袖里摸出两枚小巧的碎瓷。瓷片很?脆很?硬,因此容易被切割成想要的形状。但又因脆硬,普通人根本无法用它来打开锁扣。

除非内力深厚。

宣榕把?这两枚“钥匙”,往木盒盖上一放,面无表情道:“那这是什么??”

她唇角是有浅淡梨涡的。若是轻笑,便如三月春风。

若是不笑,则带了点高山霜雪的清冷味道,再加上出身高贵,沉下声?来,自有一种睥睨物表的从容。这三年来朝堂之中偶有此面

,但在朝野之外到底不常见。

耶律尧垂眸看她,仿佛感到昨日被锁的咽喉部位再次不适,又或许是别的原因让他喉间发紧,他抬指按了按红痕渐消的脖颈,方才道:“碎了的瓷片,有什么?问题吗?”

宣榕淡声?道:“首先,所?有碎瓷拼凑不出完整的碗,说明瓷片被重新切割过;其次,这两枚瓷片在一堆碎片之上,很?突兀,十有八九有人最后抛落;最后,我把?这一枚试着?插入手链锁芯,从声?响来看,是吻合的——”

还是为了防止猜错,她最终确认:“你开了扣环,重新给自个?儿锁死的,你还好意思说金师伯铐伤你?撒谎陷害,我没冤枉你吧?”

耶律尧笑了一声?,半晌道:“……没有。”

宣榕点点头:“那就行。”

她从食盒里抽出一双备用的竹筷,命令道:“伸手。”

“……”耶律尧眸光微闪,摊开那只修长的手。

宣榕小时候乖巧听话,最严苛如母亲,也不怎么?舍得凶她,更别提挨打了。但她看到过夫子用戒尺训责弟子,扁长的戒尺打过手心,众目睽睽之下,既痛又羞,是能让人记忆深刻的惩罚。

不过这不是大庭广众,本就没有多少惩戒意味。而且筷子细长薄弱,她也没什么?力道,本身就是意思一下,甚至都刻意避开了耶律尧手腕,只在他掌心轻轻抽了几下。

第一下时,宣榕问道:“师叔伯们是不是为你好?他们有多想不开,才会?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辛苦煎药、辛苦扎针、辛苦治病?有这么?个?闲暇,他们去?云游四方不舒服吗?对吧?”

耶律尧垂眸,轻声?道:“……嗯。”

第二下时,宣榕问道:“你不配合就罢了,毕竟刚醒,身处陌生?环境惶恐难安,我理解。但他们如此这般释放善意,你还栽赃陷害他们,让他们愧疚难安,这种所?作所?为是不是狼心狗肺?”

她为了下猛药,用词比平日狠重,蹙眉严肃,神态微凝。

耶律尧抬睫与她对视,喉结轻滚,半晌,毫不犹豫认错:“是。离开时我会?给他们赔礼道歉。”

第三下时,宣榕语气略微迟疑:“你打开锁扣又合上,最开始不可能是图谋给自个?儿倒腾出一身伤吧?温师叔送药时候,锁链是否就是半开和的状态?我记得谷主提过,他这段时日给你扎针最多、灌药最多,你是否怨恨他,想要对他下手——我给你辩驳机会?,若我猜错了,我给你赔不是。”

“有。”

宣榕真的有点气到了:“你——!”

她又在耶律尧手心打了一下,仍不解气,想不到还能怎么?下手,便执着?竹筷,不轻不重敲了三下他脑袋。最后,用筷尾一戳他额头,无可奈何道:“你怎么?能这样呀,这三年一直都是他们在看顾你的!温师叔每两个?月都会?写信来京,说你近况报个?平安。”

耶律尧嗓音微紧:“……对不起,不会?了。我之后和他坦白,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不好?”

他态度诚恳,认错爽快。

像是陡然?从无序无礼的状态,回?归秩序,回?到人间。

宣榕沉默片刻,终是缓缓消了气。她将竹筷重新放回?盒匣屉笼,温和了语气:“行。快喝粥吧,这粥快凉了。”

耶律尧却没有立刻端起那碗粥。

朝阳初升,绚烂夺目,他湛蓝眼?瞳被照得愈发瑰丽,微微倾身,没有任何被责骂之后的不愉,反而轻笑着?,说出方才没来得及说出的溢美之词:“你好聪明。他们都没有发现。”

他像是在注视着?世间最耀眼?的明珠,从她身上重新感受到与世间的联系,重新步入红尘万丈,重新品味到人世百味。重新捡起那么?一点他所?不屑的秩序。

所?以,他顺着?那震慑魂魄的感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