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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炽热,少年似有所觉,眼睑微垂,朝这边看过来。

斯塔夏一惊,不知为何忽感心虚,正要转身离去,就听见少年冷冷地一声喝问:“谁?”

她像鹰隼一样的目光锁住了斯塔夏。

斯塔夏回身露出一个体面的微笑:“您好,我是赫伯里侯爵的次女,偶然来到这里,打扰您了吗?”

少年不冷不热地回答:“那倒也没有,这里又不是我家,人人都来得。”

斯塔夏不以为忤,给自己打了打气,就不要脸地转过走廊,走到亭下:“敢问您是?”

“这里的主人是我的姐姐。”少年随意让出了一个位置,提壶给斯塔夏倒了一杯黑麦酒。

这座城堡的主人是国王的次女,克莱尔亲王。

斯塔夏有些惊讶地微微欠身:“原来是凯尔茜殿下。”

当今国王诞育了三个女儿,长女已经立为储君,次女成年后也已经封王,唯有最小的女儿凯尔茜才长到十七岁,据说封王在即。

许多人家都想推荐自家的男孩的血统给她诞育子嗣,好与王族扯上一星半缕的关系。即使不能,也能与未来的亲王沾染一些桃色联系,吹一吹枕头风,很多事情就好办很多。

但凯尔茜不像她两个风流无数的姐姐,她在成年之后,除了母亲赐下的几个用来教导人事的男侍,几乎再也没碰过男人。

母姐问她,也只得一句“没有兴趣”。

当然,这是王族们没有宣之于口的秘事。

在大众眼中,凯尔茜是个挑选性伴侣非常谨慎的绅士,许多闺阁男子甚至猜测她有一个一往情深却不能见光的爱人,一时间以凯尔茜为原型的虐恋情深话本广为流传,她倒是成了贵族圈子里少男追捧的对象。

她倒也不见介怀。

后院里长日无聊的男人杜撰出的一些风流事,倒也无伤大雅,犯不着置气。

总之,苦恼于一些太不矜持的勇敢少男的求爱,凯尔茜在这种宴会上又躲了出来,熟门熟路地摸到二姐家的后院读书。

谁知今天……

她隐晦地扫了一眼干巴巴喝酒的斯塔夏,微微翘了翘唇角,又下意识压了下来。

黑麦酒度数不高,但回味非常苦。在名贵的葡萄酒盛行的今天,几乎没人会喝这种平民发明的廉价酒液。

凯尔茜小时候为了读书提神,喝惯了这个,以至于现在每次读书都要来一杯。

而故作平静的斯塔夏喝着这杯酒时微皱的眉头,竟叫她品出一丝可爱的趣味。

斯塔夏的嘴唇被黑麦酒染得有些丰润,她无知无觉地小口啜饮着,叫凯尔茜舔了舔嘴唇。

她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也许是一方暗怀心思的朋友,也许是两方各怀心思的朋友。

斯塔夏邀请凯尔茜参观自己的实验室——是的,即使是在王都仅有的一座产业里,斯塔夏依然孜孜不倦地进行着她的研究事业。

她总是偷偷跑去贫民窟为贫民治病,分文不取,只要一个“倘若不幸死后,尸体归我”的承诺。

这种要求听起来实在邪恶,因此即使分文不取,她也经常会被虔诚的信徒打出来。

很多人宁愿选择“纯洁”的死亡,好升入神的天国,也好过把灵魂交到魔鬼的手里。

斯塔夏说得忐忑,凯尔茜却笑倒在她怀里:“傻子,你偷偷去乱葬岗捡不就好了!”

青涩的邪恶医生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要征求当事人同意才好。”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王女的手却拎起了她另一只手掌,摩挲着她的指纹。

她这是什么意思?

斯塔夏僵硬着手,一边怕收回显得太刻意,一边又心乱如麻。

凯尔茜脸上若无其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似有还无的暧昧总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升起又消散,在你将要抓住它的时候又陡然散去,叫你摸不着一点切实的安全感。

国王的诞辰终于来了。

王都的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但水果积攒了半年的糖分,此刻也正是最甜的时候。围满王宫的长桌上满是葡萄、蜜瓜和切好的菠萝,蜂蜜和迷迭香的味道萦绕着宫城,纯金的酒杯和汤盏随意摆放着,黄金烛台彻夜燃烧,显耀着这个王国的辉煌和富饶。

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血管里都流淌的是甜蜜的葡萄酒。

两个人拎着酒躲在王宫的庭园一角谈天。

斯塔夏意外地嗜甜酒,酒量又不行,喝了一整瓶葡萄酒就有些头晕,躺在摇椅上阖目养神。

陪她来的凯尔茜放下手里的黑麦酒瓶,托腮注视着她。

醉酒的斯塔夏双颊酡红,浓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丰润的唇瓣显得极为柔软,大概是葡萄酒染了色,看起来像是一边的蔷薇架上即将凋谢的深红蔷薇。

鬼使神差地,凯尔茜垂头,微微靠近。

她停在将要触到斯塔夏鼻尖的位置,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咙。

斯塔夏鼻翼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熏得她脸颊也微微发红了。

“凯尔茜殿下!”

远处的侍从喊了一声,匆匆跑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凯尔茜一惊,转身看去,将身上的外套盖在斯塔夏身上,匆匆随着侍从离开了。

斯塔夏睁开了眼睛,望着凯尔茜的背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