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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眼睛已经被挖了出来,一眼望去就是两个黑洞,直勾勾地对着外面。

斯塔夏打了个寒噤,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史前的传说。

在一阵一阵充满怨毒的哀嚎声里,她被推进了自己的单间。

地牢里很湿很冷,只有墙上挂着的油灯提供的一点微弱光源。

她用凯尔茜的外套垫在身下,缩在一个角落里。

她用了一个下午从狱卒的交谈里零零碎碎地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其实,从母亲和姐姐频繁出入二王女的府邸,她就该有所警觉的。

她们不是普通的交际,也不是为了那些零星的政治资源,而是为了一场豪赌——支持二王女逼宫夺位,以此获得更高的爵位和更多的领土。

她们选在了国王诞辰庆典的这一天。

不知道她们具体做了什么,总之现在斯塔夏落到了地牢里,已经说明了事件最终的结果。

她的母亲和姐姐生死未卜,但斯塔夏只觉得荒谬。

这样的事,她们不仅瞒着自己,还冷眼放任自己今天进宫,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

她们可曾为自己打算过一分一毫?

只因为自己是个沉迷于实验的、丢脸的怪异女儿吗?

而凯尔茜,她的凯尔茜……

她会怎么想自己呢?

她想起凯尔茜最后一面那个冷漠的眼神,缩了缩身子,只觉得更冷了。

“你在想什么?”凯尔茜的声音忽然响起,斯塔夏一惊,就看见身着军装的少年立在牢房的门前,透过墙壁的缝隙冷冷地看着她。

斯塔夏惊喜的心情在接触到凯尔茜冷淡的眼神后,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就听凯尔茜继续用带着讥讽的语气问她:“在想你的母亲和姐姐有没有逃出去?”

“真是一个好女儿,好妹妹啊。可惜——”凯尔茜满怀恶意地看着她:“你献出自由和生命也要帮助的母亲有些不幸,已经被我一剑杀死了。”

斯塔夏愣住了。

她努力理解了一番凯尔茜的意思,一时想大骂,一时想大哭,一时想解释说我真的不知情,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猛然冲到牢房的角落开始干呕。

她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有点茫然地扶住墙立在原地。

凯尔茜轻轻地笑了:“怎么,这种滋味怎么样?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啊?你不是很得意吗?你觉得我好骗得很,勾一勾手指就上赶着被你玩弄、被你践踏——然后把我骗到庭园里陪你喝酒,让你的母亲趁机害死我的长姐,害得我全家反目成仇,你怎么不得意了?”她越说越激动,一双眼里布满了渗人的红血丝,阴骛地盯着斯塔夏:“安娜斯塔夏,你会有报应的。”

“我没有——”斯塔夏脑子里一片空白,嘴上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你现在用这一招已经没有用了。”凯尔茜说:“我会再杀死你的长姐,然后把你、把你……”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卡了壳。

最后她接道:“我会为长姐报仇的。你们谁也别想逃过。”

后来那个夏天,斯塔夏一直没再见过凯尔茜。

她在那座地牢里,断断续续又听说了王储身死,二王女兵败被幽禁,玛丽国王大恸,立凯尔茜为新的王储,大肆搜查剩余的叛党。

直到天气转凉,初秋时节,斯塔夏被转移出了地宫,住进了一座幽冷的庭园里。

久居无光的地下,斯塔夏乍见天光,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险些落下生理性的眼泪。

她转过头,余光似乎瞥见了一道穿着军装的挺拔侧影,在长廊尽头一闪而过。

她微微发愣。

搬到新园子里的第二天,她在后院的蔷薇架旁的长廊下读书。

真巧,这里的后院也种着这样深红浅紫的蔷薇花。

杉树已经开始掉叶子了,脚踩上去会发出簌簌的声响。

斯塔夏听到声音,眯起眼睛,抬起了头。

“你的姐姐逃回了赫伯里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王都的通缉令下依然继承了赫伯里的所有权,现在是新的城主了。”凯尔茜的神情和声音都有种疲惫的平静。

她曲起一条腿,随意坐在了她旁边:“王都这边以你为质,逼你姐姐引颈就戮。你猜结果怎么样?”

斯塔夏的声音也很平静:“她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去死,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嗯,是这样。”凯尔茜随意附和道:“现在时局不太平,母亲不想和赫伯里城彻底撕破脸,就没动你,暂时把你当质子软禁在这里了。”

“别哭。”

我哭了?

斯塔夏抹了一把脸,一片冰凉的水迹。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沾染了泪水的手指。

不想撕破脸……弑亲的血海深仇,还不算撕破脸吗?就算她不懂政治,也不至于被这样蹩脚的理由骗过去。

她至今仍然没有死,只能是一个人想要她活着。

她低声说:“你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希望我活着的人。”

“是我错怪你了。”凯尔茜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我当时失去了理智,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我很后悔。”

斯塔夏抬起头。

凯尔茜顿了顿,拿着帕子生疏地为她擦了擦脸。

“别哭了,安娜。一个大女人,说出去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