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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未果,那种未知的威胁感越发清晰。

狼王已生退意,低吼一声震慑群狼,扭头就带着狼群往山里钻。

维尔蕾特正杀意盎然,哪里肯让它们轻易败走。

她从自己的石英手链中抽出一把长弓,三箭齐搭,挽弓如月,一剑穿透了狼王首级,剩余两箭分别射中了左右两狼的腹部。

狼王既死,狼群四散溃逃。

维尔蕾特回首,对上露西塔意味悠长的眼眸。她舔了舔嘴唇,眸中笑意不减。

哈珀被围在几人中间,看着维尔蕾特带笑的脸,咽了咽口水,抖得更厉害了。

那杀神不知将长弓收到了哪里,此时正撩起衣角擦拭自己的佩剑。

血迹难以清理,她先将佩剑裹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将残血拿雪蹭干净,又擦了两遍,才将佩剑收回剑鞘。

收拾完自己的武器,维尔蕾特才腾出空来,目光落在了哈珀身上。

眼看着杀神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尽管手里没拿剑,哈珀仍是吓得抖如筛糠。在维尔蕾特离她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她终于绷不住求饶道:“您饶命啊,小的是真不知道这里有狼!要是我知道,打死也不会到这边来的——”

她这倒是实话。

人类脆弱,遇到狼群几乎是十死无生。这孩子虽然耍了点心眼,但看着活蹦乱跳的,实在不像有找死的意思。

维尔蕾特哂笑道:“你倒乖觉。怎么,轻易不到这面山坡上来,不知道有狼,吓坏了吧?”

这话就是认定哈珀是故意带偏路了。

哈珀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敢反驳,只小心辩解道:“您有所不知,咱们阿尔贝加地方偏僻,气候冷,人也少,一年半载见不到几个外地人,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艰难。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得病死了,我自小吃百家饭长大,日子过得更是拮据,所以是有点私心,想着带您绕两圈,好多拿些领路的报酬;再者说,这个时节太冷,山又险峻,虽不知您为何非要到山顶上去看什么遗迹,但这山可真不是那么好登的。这个高度还有树林子能挡点风,再往高了去,就是长年冰雪覆盖的裸岩,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一不留神是要冻死在上面的。您不肯听劝,我也是怕出人命,好多绕几圈好叫您知难而退。谁知绕着绕着,就绕到山背面来了。这面荒僻,以往没什么人来这边,哪曾想还有狼群出没……”

哈珀一张嘴上下一碰,就能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饶是原先有三分怒意,此刻也都打消了,更何况维尔蕾特几人只是觉得多走了些冤枉路,并未真生什么气。

维尔蕾特利剑刚开了刃,心情正好,忍笑打断道:“算了,你跟上来吧。”

哈珀看着这杀神转头竟还往山上走,好悬眼前一黑。

她斟酌着问句在嘴边滚了又滚,眼睛一闭,直着嗓子叫道:“您还往山顶上走啊?这会子天都黑了,再往上要出事的。”

露西塔无声一笑,好心道:“跟着走吧,不会叫你出事的。”

眼看着几人都跟着维尔蕾特上山去了,丝毫不见疲惫的样子,哈珀真是进退维谷。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不敢独自待在这座山上过夜,何况还有狼群游荡,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绕了好大的弯子,到这会她们才算是真正开始登山。

夜路不好走,何况是积雪甚深的山路。哈珀在后面跟着走了不多时,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只是登山向来讲究一鼓作气,一停下来歇息,恐怕非要歇好久、直到缓过来才行。

维尔蕾特着急,等不到那个时候,何况夜风太冷,不断带走人身上的热气,届时是先歇过来还是先冻死还未可知。

露西塔看她实在难受,想了想,悄然脱了队,不多时领了一头狼回来。

“你骑着狼走,会好很多。”

哈珀看着那头威风凛凛的雌狼,一双绿油油的眼在夜里像灯泡似的,半张的嘴不断呼出热气,尖牙若隐若现,散发着肉食野物特有的腥臊味,两腿都软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驯狼,眼下这狼看着是乖顺,她也不敢真骑啊!

“不、不用了。”她勉强笑道:“我觉得我还能坚持。”

露西塔不太信:“真的?”

“真的!”哈珀挺了挺胸:“走、走吧。”

露西塔见她不领情,只得解了母狼的精神暗示,将它远远放归了。

哈珀为自己的“逞能”付出了代价。

后半夜,露西塔几人轮流搀着她走。维尔蕾特不在“轮岗”之列,因为她实在不敢让杀神搀扶。

杀神也确实没有扶一个人类的意思,她一马当先,越靠近山顶,走得越快。

在太阳刚从山后露出一点轮廓的时候,她们登上了山顶。

佛罗马里山是这一带的最高峰,从峰顶向下看去,杉林万壑、裸岩积雪都在脚下。

此时夜露刚下,红日坠在远山烟霭之后,山雾在林间漫起,流岚与雪光辉映。

最高的山顶上,十里冰雪覆盖的平地,一座破败的巍峨宫殿身披霞光,宛如迟暮之年。

那宫殿前修建着数百级石阶,看着原该有百米之高,此时已经坍塌了一半,巍峨的条纹石柱上满是风霜摧折的痕迹。晨光透过建筑物间的缝隙漏下来,入口处远远地看去,黑洞一般,不知通往何方。

灌木从建筑物的缝隙中生长,不知名的红嘴山鸟停在灌木顶端,见着有人突然而至,乍然惊起,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露西塔停住脚步,按住了琳妮娅和德尔菲娜的肩膀,轻轻摇头。

维尔蕾特握紧了手中佩剑,一步步拾级而上。

风吹动纤细的石中灌木,青苔无声。她站在黑黝黝的宫殿门口,良久未动。

许久后,维尔蕾特回身。

她站在台阶顶端,大门中央,仿佛千山万壑都在她脚下,一如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雪域君王,曾站在这里检阅属于她的数山领土。

但她只是伸出手臂,做出了“请”的姿势。

好像一个从未离开的东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