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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珀正要回答,却发觉露西塔问的人是维尔蕾特,心中疑问更浓。

维尔蕾特看起类年纪轻轻的一个外乡人,却对这里的一切都表现得比本地人还熟悉,哈珀不是傻子,搁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却始终难以理解。

维尔蕾特随口答:“长时间不来,连狼都敢往这山上跑,只怕我也说不准了。只是我看山腰处树林茂密,来时还见着兔子洞,下午有空倒是可以去看看。”

露西塔若有所思地点头。

几人累了一夜,早餐过后都各自找了完好的房间休息去了。

五百年过去,麻织的流苏窗帘早就腐化了,许多摆件要么当年被掠走,要么就破旧得不成样子,被扔在地上的旧书纸张泛黄,几乎一碰就碎。唯一的安慰是此间家具多用青石、黄晶岩与血纹石雕琢而成,五百年过去也仍坚硬如初,除了灰尘需要仔细打理一番,落脚还是容易的。

她们换了自己带的被褥,蒙起头来躲避窗洞里照进来的天光,滚了几滚,很快就酣然入睡。

维尔蕾特这一觉睡得最长。

即使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凋敝荒芜,但回到她日思夜梦的家园,仍恍然置身于一切都没发生时的过去,连是灰尘的气味也让她无比安心。

她蜷缩着睡在自己旧时的石床上,睁眼时已经到了黄昏。

暮光照在她脸上,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她似乎做了个好梦,醒来时嘴角也是弯着的,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有些口渴。

她惺忪着眼睛敲了几间门都没得到回应,却只遇见了哈珀:“她们几位出去打猎去了,让我跟您说一声,晚餐的时候回来。”

维尔蕾特用手拢了拢头发,茫然地点点头,让哈珀自便去了。

而她自己披上外衣,穿过前殿的走廊,来到了依傍后山而建的花园。

若说前殿是办公的地方,这里则是她与祭司们真正的住所。

当年这里种满了四季的繁花,精灵的国度中那些花朵理所当然地四季不凋。中间凿了一湾人工湖,湖边是几人合抱粗的一棵榕树,树顶一片参天的绿云,许多枝条垂进土里,几乎自成一片小森林。

那湾人工湖当初是放置镜湖的地方,那棵榕树是昔日精灵族的圣树,长在镜湖边上,吸收生命精华,经年累月,诞生了独特的灵气场。每一代新王诞生的时候,青铜圣杯就会从树顶飞下,代母神选中新的王位继承人,住进这座宫殿,从小教导,以期顺利地掌握国器。

昔年的维尔蕾特就是在这棵树下握住了浮到她手中的圣杯,被大她几岁的大祭司接引到这里,从此她的命运走上另一条波澜壮阔的道路。

而现在……

她抚摸着漆黑的树干,摸了满手的黑炭屑。

这里曾有一场大火,镜湖失落,圣树枯萎,直接被烧成了一团焦炭,仅剩半截黑漆漆的树干还倔强地杵在这里。

不过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感怀过去。

她沿着死去的树根挖了半天,挖出一个腐坏的小木匣。

木匣的红漆已经全都剥落了,木头也腐朽得不成样子,挂着一枚小金锁。

维尔蕾特没有钥匙,掏出猎刀直接把匣子劈开了,拂开木屑,露出一卷捆好的羊皮卷。

羊皮卷保存得很好,没有虫蛀,她小心地解开。上面写着上一纪的精灵语,措辞古雅,笔迹华丽,几乎一下子就将她拽到了回忆里。

这是她的臂膀、她的挚友、她一体共生的大祭司,艾利克斯。

“维尔蕾特陛下亲启:

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整片山脉都陷在火海中,我们已被逼到绝境。王庭即将失陷,不知在前线的您是否已收到了上一封战报。

人族的军队已经上了山,屠戮了我们的族人、占领了我们的土地。

最精锐的勇士已经跟随您南下攻城,是我布防不利,万万没想到她们竟能用火,越过了这片天堑……”

“……”

“没能为您守护好后方的家园,走到今天不可挽回的地步,深感惭愧。只可惜已没有再见的机会,不能当面向您请罪。

我已决定与王庭共存亡。

如果您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您已经带领我们的族人杀了回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愿母神保佑您,愿精灵永世长存。

您忠诚的,

艾利克斯”

维尔蕾特手有些抖。

她与艾利克斯一同生长在王庭中,从她被圣杯选中接入王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艾利克斯是为她选定的大祭司。她们将共同长大,成为与彼此密不可分的君臣与伙伴,她们将带领族人走向繁荣的未来。

喜欢把东西埋在圣树下,是胆大包天的艾利克斯一向的习惯,也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没有人会擅自靠近圣树,藏在这里可以说是最大胆也最安全的选择。

如今她确实回到了这里,也在这个心照不宣的地方找到了这封信,但已经太迟了,一切都已经埋葬在五百年前。

昔年的同伴只有一部分逃到了南边去,定居在斯蒂斯山脉,而她更是连同镜湖一起被封印在了虚空里,更罔论什么复仇。

艾利克斯觉得辜负了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辜负了她的期待……

维尔蕾特试图将羊皮卷重新卷起来,但它已经太脆弱了,打开再卷上的过程,已经碎成了几片在手上。

她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碎屑,抬起头来,只见倦鸟归山,黄昏已深,红光幽照。

左侧供奉着母神像的圣殿里,露台的拱形窗中,她仿佛看到那两个昔日的少年趴在上面窃窃私语。

只是倏忽之间,一切都在世事沉浮中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