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6)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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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将那些碎纸放到桌上,再也没看一眼,他偏头煞有其事地问应相思:“右相,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为什么送你来醉花楼?”
应相思思绪还有点没回来,但他听到那句问话,心中立即便接上了,还能有为什么,你想让我这么做,你想让你的狗抛头露面。
应相思心里翻起恶臭的脏水,几乎要把他淹没,嘴上说的却是:“臣不知道。”
宋吟摸着杯子,立刻接道:“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应相思神情微滞,他看着于胶怜摆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像陷入了什么回想,嘀咕:“我梦到严月廿二那天右相会被人追杀,梦里右相被刺客追到了宫外,被刀子捅了心脏,右相没了力气,寒天夜里死在了宫外。”
严月廿二,就是今天。
“那个梦很真实,我太害怕了,醒来之后问了司天监,他算出右相必须要躲到醉花楼才能躲过这一次灾难,并且要瞒着右相不能被右相知道,所以才……”
于胶怜心有余悸回过头:“现在是子时,已经过了严月廿二了,我来带右相回宫。”
应相思微眯起的眼里,是于胶怜嘟嘟囔囔跟他解释的认真神情,因为梦到他被杀,所以送他青楼化解灾难,听起来未免太可笑,但仔细想想,倒也很符合于胶怜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宋吟说完就怕应相思多问,催了一句右相快走,自己先朝门口那边迈步,转眼已经到了门外,他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贵客,很自然绕了过去。
应相思看着他背影,看了片刻,转到屏风后把手里瓶子交给属下,声音低沉:“送回去,再调查清楚身份。”
属下肃然道:“是。”
宋吟是坐马车来的,回去也是搭的同一辆,他一脸得救般上了车,摸到汤婆子时肩膀却猛一哆嗦。昨天他就抱着这个汤婆子出门的,现在早已过了保温时间,不暖了,摸上去还冻手。
大冷天待在外面的每一秒都非常煎熬,宋吟落了水的病根还没好,还很畏寒,离了汤婆子几乎不能活,所以一路上他也没和应相思说话,大多时间都在频频掀开帘子看离皇城还有多远。
倒是应相思一路看宋吟好几回,眉眼微戾。
于胶怜今天转了性,竟然允许他和自己坐同一辆车。
以前于胶怜是不准他们三条狗和自己共用同一个东西的,于胶怜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侮辱,能避免就会避免。
他说父皇将他们捡回来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恩宠,不要再奢望更多不该想的。
所以应相思和其他二人,一直摆正着自己的身份,刚才应相思从青楼出来,见只有一辆马车,下意识要走开另想办法回去,于胶怜却一脸莫名其妙拦住他,问他去哪儿,说时间不早了,让他上车。
应相思从上车起就一直牢牢注视着于胶怜,在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微微启唇:“陛下,你……”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于胶怜的惊讶声中:“那是沈右相,沈右相也刚刚回宫。”
马车已经开回了皇宫门外,那里站着两个侍卫,正按规矩办事检查进来人员的令牌,而此时正往外拿令牌的男人,分明就是沈少聿。
应相思也朝外看去,皇宫门外光线昏暗,在那样的环境中沈少聿的身形依旧很出挑,他和其他两相关系也就点头之交,见到沈少聿情绪并没多大波动。
但他身边的人撩开帘子就跳了下去,从马车车头跑到皇宫门口,一边叫着沈右相,一边小跑上去凑到沈少聿身边的位置。
城外的两个侍卫朝皇上鞠了躬,眼神中止不住的讶异。
皇城里小皇上不喜欢三个丞相的事不是秘密,连最底下的卑贱奴才都知道,小皇上每天嘴里都会叫唤着三个称呼,“沈小狗”、“应小狗”、“陆小狗”。
这代表着三个丞相在小皇上眼中并不是人,是牲畜。
现在皇上居然叫了沈右相?
宋吟在两道惊讶的视线中挨近沈少聿,感受到男人身上超常的热量之后,总算是活过来了一些。
宋吟其实对目前手握的皇朝并没有归属感,每个人他都很陌生,相对而言陪自己出去过几次的沈少聿会更熟悉一点,最重要的是沈少聿身边暖和,是个人形汤婆子,他很喜欢走在沈少聿的旁边。
应相思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于胶怜无比放松舒适的神情,第二眼他看到沈少聿在皇上凑到身边后,衣下身子僵硬,手指曲了曲,似乎是想挪开一点的,但最后到底是没有动。
他在后面看了片刻,嘴唇不受控分开:“臣竟不知什么时候陛下同沈右相的关系这样要好,一下车就跑过去,臣还以为陛下要抱住右相呢。”
沈少聿别过头去,脖子上的黑痣微妙动了动。
宋吟闻言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要抱,不过抱右相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不仅可以抱沈丞相,还可以抱你。”
应相思脸上饶有兴致的笑意顿住,然后消失,他黑瞳幽幽,看了会宋吟,低下头道:“天冷,陛下该回寝殿了。”
天确实冷,宋吟想快些回去让人准备新的汤婆子,于是他应了应相思的话,抓紧时间回了养心殿。
于胶怜的贴身大太监早就暖心地烧了煤炭,将养心殿暖得热烘烘的,被子里也塞上了汤婆子,宋吟一回到寝殿就脱下外袍往被窝里钻。
宋吟攥上被窝里的汤婆子,还没抱到身上,指尖忽然一抽,他想起了牢房里的乔既白。
他出去找应相思的时候说了晚点再去看他,但现在好像有些太晚了,乔既白应该睡了,就算没睡,估计也不想在深夜里看见绑架自己的人的嘴脸。
所以还是明天再去吧。
宋吟把刚伸出去的脚又放回被窝里,他在被窝里闷了一会,将身子暖出了热度,鼓起勇气坐起来想宽衣解带。
手指往下伸,刚碰到腰,就摸见一根长条,宋吟把那只随身携带的细瘦油灯拿出来,放到眼前看了看,这是杨继晁堂弟给他的那一根。
他用指腹摸了摸油灯壁,忽然想起杨继晁堂弟跟他说的话。
这灯平时点不亮,如果点亮了,说明他哥的魂就在附近。
宋吟从床上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刷的擦亮把火苗凑近油灯,他举着一根灯,脸颊微微泛出了一点汗,眼也不眨。
但火苗在灯芯上烧了好几分钟,油灯迟迟没有亮,宋吟换了好几个角度,油灯都死寂得没有动静,他放弃了,把油灯和火折子放回到桌上。
杨继晁没有骗他堂弟,这油灯确实平时点不亮。
现在也没亮,说明杨继晁不在他附近。
那还是没亮比较好,不然宋吟无法想象一个鬼魂飘在空中看他更衣解带,而且杨继晁今年已经四十多正值壮年,看他,说不过去。
要是被外人知道,一辈子经营的好名声都要败坏了。
宋吟呼了口气,刚要拿东西擦去手掌沾上的蜡,门外冷不丁有人叫了他一声陛下,宋吟吓了一跳,毕竟刚才在做跟孤魂野鬼沾边的事,心里还有些发毛。
他朝门外看去,问那隐绰的人影:“什么人?”
“陛下,是奴才,”于胶怜贴身大太监的声音响起,尖细刺耳,还掐着调调,“奴才是来汇报陛下,兰濯池此时正在宫殿门外。”
宋吟脸色一变,舌尖都被他咬了一下,他哼哼着抬起手捂住嘴巴:“他来干什么?”
大太监照实转述:“说是落了东西在柴房,想进宫收拾收拾拿走,不知道陛下批不批准?”
宋吟立即就说:“不准……”
深更半夜的,那兰濯池是个刚丧夫的人,名义上还是沈少聿的寡嫂,身份就很敏感,而且那个人总耍流氓,宋吟并不想见。
他斩钉截铁下了逐客令,门外的太监没为兰濯池说上一二,嗻了声转身要去传话,但宋吟掐了掐手指,看了看外面的黑天,想兰濯池这么晚不顾宵禁都要进宫,恐怕真是落了很重要的东西。
宋吟咬唇,改了口:“算了,反正也只是拿东西,你让他快些拿完,不要在宫里逗留。”
太监应声:“嗻。”
宋吟打水洗漱,解了衣服又重新躺下。
他其实不用担心,兰濯池住的柴房离他有一段路,而且不顺道,兰濯池就算要去拿也跑不到他这里来,他何必要为不会发生的事分神。
想着宋吟就要合上眼,他将被子盖过肩膀,两只手都伸进去埋着,脚边放着一个汤婆子,正要在这适合入睡的环境中睡过去,门外忽然响起兰濯池的声音:“陛下。”
宋吟:“……”
宋吟浑身笼罩着一层缺觉的暴躁,他揉了下眼角想装睡着了没有听见,外面的兰濯池不紧不慢开口:“太监和我说,他传告了陛下,陛下一开始说的不准进,后面才改变了主意,就在一刻钟前发生的事。”
宋吟装不下去了,他翻身而起,走过去开门:“你去柴房拿东西,为什么要跑到朕这里来?”
兰濯池站在门口不进不退,手里拿着一套崭新干净的衣袍,很眼熟,是宋吟白天穿在身上的那一套,后来去了义庄才换下的,兰濯池伸手:“来还陛下衣服。”
宋吟双手接过明显洗过散发着清香的衣服,愣了下,垂眼说:“你其实不用专门跑这一趟的,朕衣服多得很,缺一件也不算什么,但你既然来了,朕把你给的衣服也还给你。”
宋吟回屋拿出那件刚换下来的衣袍,走到门口正要还给兰濯池,男人突然顺着他的手指按住了他的胳膊,欲要将他推进门内。
宋吟没想到他一个寡夫在天子脚下都敢乱来,呼吸一下颤了,连忙要喊人:“你干嘛,别抓着朕,朕要叫人了,赶紧松……”
“叫吧,”兰濯池声调低柔,竟然鼓吹宋吟叫人,“陛下不如看看那些太监,你大晚上穿件里衣就出来,晃一下屁股就把他们全勾上了,你叫吧,他们巴不得冲上来给你后面的洞止止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