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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凌噗嗤一声笑出来:“嗯。”

明一满意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两女一男掀开帘子进来,穿着和明一同款的服饰,脸上面无表情,只有眼睛里泄露出点点痛苦:“参见公主。”

祝凌不知为什么,秒懂了他们的情绪:“明一和你们说什么了?”

“明一大人说她休息期间,如果我们守护不力,除了要受罚还要顿顿苦瓜。”明二的表情明显有点绷不住,像是听到了什么要命的刑罚一样,“苦瓜要……吃光。”

祝凌:“……?”

你们明卫怎么回事?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刑罚不怕死,反而怕吃苦瓜?

祝凌怀揣着“好怪哦”的心情吃完了朝食,带着身后牢牢跟着她的三个明卫,去了周啸坤主帐旁的隔间里。

祝凌刚走到屏风前,就听到光五阴恻恻的声音:

“你喝不喝?再不喝我就要给你灌下去了!”

祝凌:“……?”

她绕过屏风,只见光五背对着她,左手端着一大碗气味古怪的药,右手捏着一把木勺,左腿踩在旁边的架子上,面对着她的、躺在床上浑身伤痕的人睁着凤眼,那双看起来冷冰冰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抗拒,要不是因为伤得太重不能动弹,祝凌毫不怀疑她会爬起来袭击光五。

祝凌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只二哈将一只流浪的小橘猫堵在墙角,吓得小橘猫直哈气的场面。

他们四个人的脚步声轻得近乎于无,光五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她从那碗气味古怪的药里舀了一勺,凑到床上那人的唇边:“我告诉你啊,你放老实点!”

从祝凌出现后,床上躺着的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越过光五,落到了她身上,祝凌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别怕]。

祝凌传递的信息被她接收到了,床上的人凤目眨了眨,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她死死合着的牙关张开,咽下了那勺苦涩的药水。

背对着他们的光五全然不知。她只觉得奇怪,她狠话一放完,公主救回来的那个人就乖乖吃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喂你吃个药比伺候祖宗还麻烦!我们公主都费心把你救回来了,你还怕我们毒死你———”

光五的话戛然而止。

她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猛地回头,特别大反派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从脸上收回,就被祝凌撞个正着。

光五:“公主,我可以解释……”

祝凌勉强压下笑意:“你说。”

“昨天她高烧不退,溪娘守了她一夜,不久前才去睡,我本来想过来查看情况后给您汇报的———”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碗气味古怪的药,“然后溪娘说她困了,让我给她把药煎了喂完再走。我好心好意地给她把药熬完,端到她床边喂她,她愣是口都不肯张,再耽搁下去,药性就没那么好了。”

“把药给我。”祝凌对着光五伸手,“她刚刚经历大变,对人心生警惕也是常事,熬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光五的眼睛弯了弯,又恢复成平时的笑容,她目光望祝凌身后一探,露出点点疑惑,“明二、明四、明七?怎么是你们?明一呢?”

祝凌接过药碗坐到床边:“我让明一回去休息了。”

“就算是在羌国的营地里,明一也不可能乖乖回去休息———”光五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她再度把目光转向祝凌,“……苦瓜?”

祝凌点点头。

光五脸上露出欠扁的笑来:“哟,这么多年了,你们明卫怕苦瓜的传统还没有改变啊!”

明卫和光卫的关系挺好,但两卫之间总有些不服输的劲头,互相挑衅来挑衅去都是常事。

祝凌这边一勺一勺地喂着药,他们就在那边小声地吵了起来。

明二:“就算我们明卫都怕吃苦瓜,但你们光卫又打不过我们,还能强行逼我们吃吗?”

光五:“公主可以。”

明七:“你们光卫讨厌吃苦瓜的人还不是很多,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我们说不吃苦瓜就不吃苦瓜!”

光五:“太子可以。”

明四:“你有本事换两个人!”

光五:“太子和公主都可以。”

祝凌一边喂药,一边听着这几个人小学鸡似的吵架。更多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里翻腾着,将明光卫之间的相处日常告诉她。

明卫和光卫为什么都不喜欢吃苦瓜?

祝凌回想起那些记忆碎片———因为明光卫的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收进来,根据根骨的好坏和性格,分了明卫和光卫。他们所要经历的第一件事,不是意识到选拔,训练和任务有多残酷,而是知道这个世界是美的,知道糖是甜的,要训练是为了保证他们以后更好地生存,而不是成为活生生的杀戮机器。

所以当他们完成训练或出完任务回来后,不管喜不喜欢,每个人都会收到一块糖,有时是沾牙的麦芽糖,有时是切成小块的饴糖,有时是不规则的的红糖……也许是因为喜欢上了甜,所以和甜对应的苦,就有很多明卫和光卫讨厌了。

祝凌想起曾经的明一,好像除了练武什么都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蛀牙露了馅,谁能想到英姿飒爽,武功高强的御姐,也会因为牙疼怒而锤开百来斤的巨石呢?

祝凌回想着那些或温馨或好笑的场面,脸上也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她手中那碗气味古怪的药在一勺一勺之下见了底。喂完了药,祝凌查看了一番她的情况,溪娘用的都是好药,她身上大部分伤口已经开始已经凝固,向血痂的方向转变,只有几道伤得太厉害的一直在向外面微微渗血,药粉在上面糊成一团。

祝凌松了口气:“好多了。”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她顺着力道看过去,她的袖子被人紧紧拽在手心里,指尖颤抖着,似乎要写什么字一样。

祝凌将自己的手伸过去,仍然没什么力气的指尖在她掌心缓慢的、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挽]。

祝凌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夏国公主让她喊她“晚晚”的事,她下意识地开口:“挽挽?”

那双凤眼微微弯了弯,露出一点高兴和依赖的神色来。

而远在夏国营帐,躺在绸缎锦被里的夏晚,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她略带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直到将它揉成微微泛粉的颜色。

“……谁在念叨我呢?”她小声地喃喃,然后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将眼睛睁开,先用被子包了一会儿头,然后高声唤来了守在她外帐的侍女。待侍女进来后,她才从锦被里露出大半个脑袋,眼眶微红,脸颊也泛着红色,凌乱的碎发粘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无助极了。

她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颤抖:“……我又做噩梦了……”

她抽泣着:“我梦到我从那匹疯马上摔下来了,好疼啊……”

侍女知晓她们公主昨日的经历着实算不上好,又见着她吓成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公主莫怕,梦都是假的。”

“可现在醒了,我还是觉得浑身都疼……”夏晚蒙了层水雾似的眼睛看向她,“你去和夏大人说,我想见明珠公主,只有在她身边,我才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