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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洛惊鸿的性子,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守口如瓶,绝不透露一星半点。但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走漏了消息。

“掌院。”乌子英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沙沙的,“……哥哥还没找到吗?”

宋兰亭其实有很多种方式将这件事糊弄过去,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口才让乌子英以为这是一个需要保密的计划,乌子虚其实半点事都没有———

但宋兰亭盯着阿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他转过身,将阿英带进了小院。

他问:“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这话其实已经是变相地证明,乌子虚出事的消息是真的了。

从落座后就一直低着头的阿英抿了抿唇,唇上全是干裂的死皮:“为什么会出事?”

她的哥哥明明那么谨慎,怎么会出事呢?

“有人在他返回书院的路上设伏。据我查到的消息,子虚遇袭时,他那位医剑双绝好友不在身边。”

宋兰亭的话直白又残忍,一开始开门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要隐瞒的问题,他认为乌子虚不会出事,但……这世间都有万一,如果真的有不幸,那他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乌子英总会知道的。

同样,关于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其他先生们也发过愁,但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封锁,如果真的被她知道了,也许就是天意。毕竟,在如今的世道里,生离死别都是太容易发生的事。

“出事好几天了吧……”阿英的语气还算平稳,但她的眼里闪动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光芒,“还没有找到吗?为什么还没有找到?”

“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被冲入偌大的河流里,要找起来谈何容易?”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宋兰亭道,“会一直找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那句话太过刺耳,阿英只觉得心口被刺得发痛,快要呼吸不过来。她想说,不是找一个少年,如果、如果姐姐被人救了……说不定会被发现身上的秘密,那样危急的情况下,那样汹涌的河水里,易容根本就顶不住的,不是少年,是……少女。

是生命重要还是秘密重要?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杆秤,两边正在不断加码,最后,一方压倒了另一方。

活着重要,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掌院。”她听她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坚定的、孤注一掷的,“不是哥哥,是姐姐。”

她话里显露出来的信息太过惊人,以至于宋兰亭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他摇了摇头:“秋狝期间,子虚昏迷了数日,他的一切都是我在打理,子虚绝非女子。”

他总不至于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阿英也愣住了,她说出去的那一刻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有想过眼前这一种。

“哥哥真的是女子,我确认过的!不会有错的!”

一大一小同时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宋兰亭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乌子虚说过的一句话———“乌子虚于我,如宋兰亭之于宋燃犀”。

所以……名字是假的,出身是假的,现在连性别,都是假的了吗?

人只要开始怀疑,记忆里的很多疑点就会随之浮现,比如秋狝期间那把割伤了他的刀,刀上并没有什么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却让他昏厥了数日;比如他那位突然冒出的医剑双绝的好友,在出现之前查无此人;比如他博闻强识的程度,根本就不是寒门学子所能达到的……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太多的疑点,只是他选择性地看不见罢了。

乌子虚———连名字都是化用的子虚乌有,都不那么走心啊。

朝夕相处的人不会错认,如果子虚真的是女子,那么秋狝之时,那个躺在帐篷里的人绝不是他,那消失的数日,她又去了哪里?又是在为谁效命?

“她来燕国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多说不通的怪异堆在一起,宋兰亭再也无法违心地视而不见,“背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阿英摇了摇头,“哪怕我知道,我也不会说。”

说出哥哥是姐姐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哥哥被救,但除此之外,她不会再透露更多。

“我是小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阿英在这一刻,显示出了一种年幼的狡猾来,“不管有什么问题,等哥哥回来,你们师徒自己说。”

“熹微找人的方向变了?”剜瑕低声道,“不仅搜寻年龄相仿的少年,还搜寻年龄相仿的少女?”

亏他们是盟友,不然凭宋兰亭的行事风格,可不会向她透露一星半点的东西———即使为了这点消息,她不仅折损了不少人手,还被勒令一定要保密。

“真有趣啊!”她笑着感慨。

这么多人都在为乌子虚奔走,都在为他不平,让她也对这位从未接触过的少年产生了好奇,乌子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乌子虚、女子。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词联系在一起,剜瑕忽然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极大的不安从她心中升起。

她是秋狝之时被公主救下的,那时应天书院的乌子虚据说与曾经的燕国五皇子发生了冲突,正在营地里昏迷不醒,所以一直到结束都没露面,她从羌国车队离开时,公主早就不见了,据说是和她的师兄一起离开了。

她与羌国通信次数不多,前段时间才得知公主师兄的名讳,与那乌子虚的好友一样,名为璇霄,同样出身蓬莱。

她当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对璇霄不呆在公主身边反而跑过来保护他的好友有点不高兴。

如果乌子虚是女子……

一点怀疑迅速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她甚至生出了一个特别荒谬的想法,公主和璇霄一起离开,璇霄与乌子虚形影不离……

那么,乌子虚有没有可能就是公主!

乌子虚昏迷那几日的事被宋兰亭掩盖得滴水不漏,她什么都查不出来。这种本身就受害的事,有什么好掩盖的呢?

———除非这件事是假的,并且有不足以向外人言道的秘密。

剜瑕的呼吸急促起来,这种荒谬的、明显站不住脚的猜测,让她的内心似有野草肆意生长。如果她的设想真的是对的……

剜瑕露出一个阴恻恻的、隐含疯狂的笑。

天凉了,燕王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