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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粟内吏这个官职,干起来真的会折寿的!!

就像今天,他知道羌国轮值他和少府程无忌排到一起时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毕竟程无忌算是这帮难缠同僚里难得明事理的人,而且作为女子,她动手的次数也相对较少,他今天的人身安全算是勉强有了保障,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程无忌发起飙来———她比赵千帆还凶啊!!!

鹿衔青缩在自己的椅子上,拿手不断地去抚摸肩膀上官服缝合的位置———昨天才补好的,今天又开线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鹿衔青一拍桌子,发出一声震天响,程无忌的目光轻飘飘地落过来,看得他一个哆嗦,他勇敢地迎上程无忌阴测测的视线:“程大人!我最后重复一遍———没!钱!”

“没钱?”程无忌冷笑了一声,“山海池泽之税去年岁节时就交由你了,那是多大一笔银子?这才过了几月,你怎么可能没钱!”

鹿衔青不用翻账本子都知道钱用在了哪里:“那笔钱四成拿去打各郡农具了,三成拿去建水车了,三成拿去挖铁矿了———这都不够用,我还从别的地方又贴了一笔!”

“再好的农具不过百文,新建水车小则十几两,多则四五十两,至于挖铁矿虽说辛苦,但只要一日三餐管饱又能有些进项,便多得是人报名!你拿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程无忌自然了解她面前的同僚,知晓他绝不会贪墨银子,但她觉得鹿衔青嘴里“没钱”也不是实话,按他的性子定然偷偷扣下了一笔充足的款项以备不时之需,她现在只想从这笔充足的款项里切一个角,这样的行为根本就不叫过分!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程无忌先是缓和了神色,向气得脸都涨红了鹿衔青诚恳道歉,然后婉转着打感情牌:“我确实是急躁了些,鹿大人莫怪。”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卖惨:

“我知道国库困难,我也本不想向你张这个口,但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可知陛下如今的衣食用度已经缩减到令人心疼的程度了吗?陛下作为一国之主每餐只食两荤一素,小富之家都不止于此啊!一件衣裳更是反复换洗过后穿了十次之多还要继续,就连惯常用的器具都从金著玉碗换成了换成了木著瓷碗———陛下节省到如此苛刻的地步,我真的心痛难忍!历任帝皇,谁像陛下过得这般拮据!”

程无忌出任少府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腔调语气表情那都是磨练出来了,她情真意切道:

“我并非强求你给出充足的金钱让陛下过上正常帝王的生活,至少陛下得过上普通公侯的生活吧?陛下殚精竭虑宵衣旰食,难道还不配吃好一点?穿好一点?你看陛下这般自苦,你难道就不痛心不自责?”

鹿.已被铺天盖地负疚感淹没.衔青:“……你让我想想。”

他愁眉紧锁,满脸愧疚地摸出把算盘噼里啪啦地拨算,算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后,才将算盘一推:“可以给你拨出一万一千四百五十七两十一文。”

连最小的计数单位都出来了,证明是真的一文多的都没有了。

程无忌果断道:“好!鹿大人够义气!就一万一千四百五十七两十一文!”

陛下说得对,只要努努力,鹿衔青这里就能再挖出一点来!琅琊郡城墙外层水泥翻修的钱这不就到手了吗!

鹿衔青提笔给她写了张条子,盖上自己的官印。

程无忌在他恋恋不舍的心痛目光中一把拿过,眉开眼笑地奔着库府的方向去了。

在他身后,鹿衔青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一场熟悉的骗局。

———上次少府也说陛下衣食用度太过自苦,让他拨了一笔款来着!

他那么大一笔钱呢,那一万七千多两用哪儿了?!

鹿衔青迅速在身后堆成山的账册里精准地抽出一本,哗啦哗啦翻页后,发现陛下所记载用度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是两荤一素后多了一行字———

【每日新增糕点一碟。】

可这才不到一个月!!

一碟九个,二十六天两百三十四枚,一枚食指长拇指宽的糕点———要七十六两银子?!

鹿衔青心脏骤停。

他们陛下是吃糕点,还是吃金子啊!!!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程无忌就是借着“陛下过得太苦了”的名义,从他这里骗钱啊!

这都是他上当的第二回 ……哦不,第四回了!!!

白皙的脸上挂着两个超大黑眼圈的鹿衔青愤愤地想———

从今天起,谁都别想以陛下的名义从他手里骗走一文钱!

他说国库没钱,那!就!是!没!钱!

想通后气鼓鼓趴着处理公务的鹿衔青忽然感觉面前的案几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以为是程无忌去而复返,头都不抬:“程大人,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了。”

“鹿卿,是我。”

鹿衔青:“!!!”

他震惊地抬起头来,对上了乐凝笑眯眯的脸。

“……陛下?!”

“淮山郡……”鹿衔青看到他们温柔端庄的陛下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点为难的神色,“淮山郡改良军备、研究锻刀的经费有点不够了……”

鹿衔青:“……”

他脸上露出熟悉的、痛苦的表情。

用惯了的算盘被他闭着眼睛摸到手里,一通噼里啪啦和狂翻账册后:“陛下,最多三万六千零八十二两七十一文!”

他强调道:“陛下,没有下次!国库真的没有钱了!”

“好好好。”他们的陛下极其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多谢鹿卿。”

———这是鹿衔青被程无忌忽悠的第四次,被陛下答应的第十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