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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恕撑开一把大伞,搂着祝青臣的肩膀,两个人一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祝青臣身后,三个学生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脑袋,连歪脑袋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这个摄政王在干什么?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

一行人回到营地,身上还算干净,就是鞋子衣摆全湿透了。

宇文恕让亲卫把宇文赞抬回他自己的帐篷,找个太医过去看看。

当然了,也另外加派了人手,暗中看着宇文赞。

几个人刚把宇文赞抬回去,陈寻就冲了出来,对着宇文赞哭天抹泪的,说都是自己没照顾好他,本来想回来喊人,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下雨了。

宇文恕懒得管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让人把他们两个一起送进帐篷里,关在一块儿。

祝青臣简单安排了一下营地的部署,如果这雨一直不停,他们可能得去行宫了,又吩咐三

个学生快点回去换干净衣裳,在营帐里点起炭火,再喝点姜汤驱寒。

安排好了一切,祝青臣才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冷,赶紧跑回自己的帐篷。

外面雨声淅沥,宇文恕背对着坐在门前,祝青臣躲在屏风后面换衣服。

祝青臣把湿衣服丢进盆子里:“我们原本的打算是,走完剧情,你就把他带回北周,现在怎么办?”

宇文恕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现在不是十几岁的皇子了,他前世是杀了你、登上皇位,又荡平大夏的人。”祝青臣用巾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披上衣裳,“敌人忽然从小怪变成了终极大怪。”

宇文恕却道:“他杀的不是我。”

“他杀了摄政王,不是你吗?”

“被杀的那个不是我。”宇文恕的倔强,他不可能被杀!

“好吧。”祝青臣想了想,“你觉得,他重生回来会做什么?”

“追妻火葬场。”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利用前世的记忆,尽快篡位,尽快和大夏开战,所以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祝青臣系好腰带,走到宇文恕身边,和他一起坐下看雨:“事业爱情两不误,所谓重生,到底是给谁一个圆满啊?”

宇文恕转过头,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你都淋雨了,怎么还敢坐在这里吹风?”

宇文恕把他抓进去,丢到床上,找了个毯子给他裹着,拽了拽毯子两角,打了个结,把祝青臣包得紧紧的。

系统坐在他身边:“臣臣,你是一个小宝宝。”

宇文恕又走到门前,让亲卫把炭盆和姜汤送进来。

炭盆一端进来,整个帐篷都暖烘烘的。

祝青臣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

喝到一半,祝青臣抬起头,朝宇文恕打了一个姜汤味的嗝:“喝不下了。”

宇文恕却道:“多喝点,你本来就比别人身体差,别人喝一碗,你至少得喝一碗半,否则不起作用。”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难得没有反驳,低下头,硬着头皮继续喝,几乎要把脸埋进海碗里。

喝完姜汤,宇文恕的亲卫过来回禀。

摄政王、祝太傅,太医已经去看过了,宇文赞除了淋了点雨,其他没有大碍。现在人还没醒,还说胡话。”

宇文恕问:“都说些什么?”

“这个……”亲卫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声音也小了下去,“‘是我认错了人。’‘这次我会牢牢记住你的。’”

祝青臣心中了然。

追妻火葬场里,主角攻道歉,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再多一点,就太伤害主角攻的自尊了。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祝青臣打断了他的话,“回去盯着他,有任何情况,随时回禀。”

“是。”

亲卫退走,祝青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宇文恕道:“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醒,祝太傅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我喊你起来。”

“好。”祝青臣裹着毯子,往床上一倒,扑腾着手,把厚被子给拽过来,再盖一床。

宇文恕帮他把被子掖好,安安静静地守在他床边。

因为下雨,天色渐渐暗了,帐篷里没点灯,只有淅沥的雨声。

*

北周营帐里。

太医简单给宇文赞把了脉,见他脉搏强劲,没有任何不妥,便只当他是淋了雨才晕倒,没什么大事。

陈寻扑在他床边,哭得肝肠寸断,只恨自己和殿下“走散”了,没有保护好殿下。

有了前两次的事情,他也不敢把宇文赞头疼的事情告诉太医。

所以他只是哭,一个劲地哭。

直到太医离开,陈寻这才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

一场大雨搅得人心神不宁,不久之后,雨变小了,但众人也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思。

整个营地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巡逻士兵的靴子踩在泥地上的声音。

陈寻守在宇文赞身边,连晚饭都是在床边吃的。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宇文赞,主要是因为……

他把宇文赞丢在山里,他怕宇文赞兴师问罪,所以要守在床边,等宇文赞一醒来,就向他解释,把人哄好。

他坐在床边,撑着头,认真地盯着宇文赞。

宇文赞睡得并不安稳,紧紧地皱着眉头,时不时还说些胡

话。

陈寻仔细听着,没有听见他骂自己,也没有听见他提起自己把他丢下的事情,便稍微放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寻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宇文赞睁开了眼睛。

陈寻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含着两泡眼泪,扑了上去:“殿下!殿下,你可醒了!”

宇文赞目光冷厉,低头看向他,故意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陈寻啊!殿下怎么把我给忘……”

陈寻话还没说完,忽然,宇文赞一翻掌,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骗我!是你骗我!”

昏迷期间,他想起了前世的所有事情!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在夏国为质,被夏国那些公子哥儿欺辱,是萧承安给他送吃的喝的!是萧承安给他送伤药!是萧承安帮他解围!

后来,到了猎场里,他被那群公子哥儿刁难,被他们围在中间,摔倒砸破了脑袋,也是萧承安救了他!是萧承安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回营地里!

可是因为萧承安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他只说自己是“长秋殿的小承子”。

等他再次醒来时,萧承安已经登基,长秋殿的所有太监也都被赶出宫了。

他一心以为小承子也被萧承安赶走了,所以对萧承安没有好脸色。

他派人出宫去找,最后找到了陈寻。

是陈寻骗了他,陈寻冒领了萧承安的功劳!

他把陈寻捧在手心里,一直到他回到北周、成为皇帝、反攻夏国,他都宠爱着陈寻。

陈寻总是在他耳边说萧承安的坏话,他每次都相信,每次对萧承安的看法便差一些。

夏国国破,他为了给陈寻出气,让萧承安做了他的一条狗。

陈寻欺辱他,践踏他,他总是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但其实,他早就被萧承安的坚韧所吸引,被他的勇敢所打动。

只是他被陈寻骗了,他不能接受自己爱上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直到有一天,陈寻要把萧承安送进军营,赏赐给军营将士。

他心里不大舒服,却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反悔。

让萧承安向他求饶。

只要萧承安向他求个饶,他就有台阶下,就可以顺势放了萧承安。

可是不论他怎么暗示,萧承安就是不肯求饶,他也恼了,任由萧承安走进将士之中。

也是在这个晚上,萧承安夺过士兵腰间的佩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他。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救了他的人,根本就不是陈寻,而是萧承安。

萧承安留下遗愿,便毫不犹豫地自刎了。

他万分心痛,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把陈寻砍死了,把方才碰过萧承安的将士都杀了。

他恨陈寻骗他,恨萧承安为什么不早说,恨萧承安为什么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把真相告诉他。

他太恨了,这份恨意跨越前世今生。

“呜呜……”陈寻被他掐着脖子,脸涨得通红,连话也说不出来,使劲拍打着他的手臂,让他回过神来。

是陈寻!就是陈寻骗了他!

如果没有陈寻,他和萧承安早就修成正果了!

宇文赞死死地掐着陈寻的脖子:“都怪你,都怪你!你去死!”

就在陈寻即将被他掐死的时候,宇文恕安排的亲卫看不下去了,走到帐篷外面,喊了一声:“五殿下?”

毕竟摄政王让他盯着这两个人,总不能放任一个把一个给掐死了。

宇文赞愣了一下,只能松开他。

陈寻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几乎要把心肺给咳出来。

难道……难道是宇文赞想起自己把他丢在山里的事情了?

不应该啊。

外面的亲卫又问:“殿下既然醒了,可要再找太医看看。”

“不用。”宇文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帐篷里,心下一喜,连眼睛都亮了。

他马上冲出帐篷,看向四周。

暮色四合,旷野无边。

小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秋狩!是秋狩!

还在下雨的时候!

所以是萧承安救他的那天!

宇文赞猛地推开亲卫,冲进雨里。

承安,我来了!这次我不会认错人了!

宇文赞不知道萧承安住在哪个帐篷里,他只能像一只没头苍蝇,在营地里瞎转。

亲卫连忙跟上去:“殿下!天都晚了,最好不要在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