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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双肩包,侧面有反着光的铆钉,正是他送沈钰的那款。

包打开着,几乎空了,里面东西散了大半,内袋上的拉链有一只紫色兔兔头,顾明衍一愣,想到他给沈钰发过的表情包,好像是叫什么库洛米。小库洛米的肚子破了口,露出一朵朵棉花,仰着脑袋躺在那,棉花上沾着斑斑血迹,像是死了。

顾明衍整个人一激灵,用手拨开周围的积雪,果然看到地上残留的血迹,他沿着一路的血腥味,往山坡上走,终于找到了一处坍塌的石板。

像是一间小石祠,石头重,不比老房子的木头和砖瓦,那样塌下来压着人的话……

眼前,清清楚楚地看见,沉重的石板下积淤着一大滩血迹,已经都干了,暗红得快变成黑色。

顾明衍颤抖着喊了几声,没有回音。

这样的出血量,又这样的安静,沈钰怕是真的……

双腿一软,根本站不住,他整个人几乎跪下去,雪地上留着重重的膝盖印子,

大脑本能地想要逃避,不敢去掀那块石板,没有人会想要看到初恋的尸体,被压得面目全非血糊糊的尸体。

顾明衍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好冷啊,但他向来不是能够自欺欺人的性格,他要看个分明。

他转头从坍塌的石墟里找了一根长棍,伸进去撬住石板,双手握着冰冷的棍子,咬着牙往下施力,直到石板掀开一条缝,露出底下的人影……

*

眼前是一片漆黑。

当山摇地动袭来,被沉重石板一击砸中,腿受伤无法动弹,出血量还不少,沈钰躺在离村最远的小石祠里,想,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在十二岁以前,他是一点也不惧怕死亡的,毕竟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了。

那时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但也没有要去自杀的理由,过一天算一天。那时的老天爷也不肯收他走,等他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现在又要再把他收走,大抵是命运如此。

想了想这短暂的十五年人生,连听一句顾明衍对他说爱他都没听过,就这样走了,不甘心。

明明是刚谈恋爱的热恋期,言行举止都很亲密,但黏黏糊糊的我爱你这三个字顾明衍却是一次都没有对他说过,普通情侣会说的山盟海誓那更是没有,想起来他们之间关于未来的话,只有一句:[别说到二十五岁,可能十八九岁的时候我身边就不是你啦。]

那时他笃定地回:你到九十五岁身边也还是我。顾明衍笑着说不信,真遗憾,可能要看不到他信的时候的样子了。

漫长的时间一寸寸挪过去,身上的石板像棺材一样沉重,外面的天气很冷,寒风吹过石头更冰,体温在不断地在下降。

沈钰吃了抗生素,撒了止血药,吃了压缩饼干和水维持体能,能做的一切急救措施他都做了,依然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连痛都感觉不到了,止不住的困乏袭击而来,他知道,闭上眼睡过去,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眼皮愈来愈重,这位置很偏僻,鲜少人来,为了保存体力沈钰没有大声呼救,而是间歇性打开手电筒摇晃光点,直到手电筒也没电,眼前愈来愈黑,他睫毛挣扎了一下,最后闭上了。

“沈钰…”

顾明衍掀开石板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沈钰安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微小的雪花穿过石缝凝结在他的睫毛上,脸色十分苍白,像是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一切知觉。

和他宁静的面孔不同,他的身上全是干涸发黑的血,一根长长的钢钉整根扎穿了右腿,无比狰狞。

“…沈钰!”

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像是已经不会回应他了,顾明衍颤抖地伸手去摸他,幸好,脸是软的,还带着温热,再往下摸到脖颈,能感觉到跳动的脉搏。

“沈钰、沈钰,醒一醒…!”

漫天的黑暗被一道天光破开,有什么热热的一滴一滴砸在脸上,沈钰被烫到了,他动了动眼皮,勉强睁开眼,尚且模糊的视线中,一眼看见了顾明衍。

像三年前的初见一样,此时的顾明衍在银白的雪光里,亦如当年站在阳光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那时的自己躲在灌木丛边,远远地偷看顾明衍从那辆熊猫车上走下来,穿着电视上才会有的精致校服,像另一个世界的精灵,现在的他抬起手,碰得到顾明衍的脸颊,轻轻帮他擦拭着: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