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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应呈转身走开?,顿了下,又冷着声线补上一句:“省得?感冒传染我?。”

“……”

*

傅应呈走回自己的卧室,在卧室厕所的洗手台,冲水用?力抹了把脸。

水流汹涌。

他?双臂撑在洗手台上,手背青筋暴起,垂着眼喘息,水珠大滴大滴顺着下巴砸落。

镜子里的脸和刚才截然不同。

冷漠和平静像水面被石子打破,晦暗的眼底情绪翻涌,自责,恼火,暴戾,慌乱,埋藏极深的恐惧……像冰冷的蛇吐着森冷的蛇信,徐徐爬过人的脊椎。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

经年封存的伤疤又一次血淋淋地撕开?,刺痛,没顶,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傅应呈走向床头,拉开?抽屉,翻出一瓶药,倒出几粒,丢进嘴里,就这么囫囵吞下。

他?坐在床边,手掌遮着眼,缓慢平复着呼吸。

过了很久,他?吐出口气,睁开?眼,收起药瓶。

突然注意到?别的什?么,原本已?经平静的眼底又掀起新的波澜。

他?的大腿上,还留着浸透的湿痕。

深色面料的西装裤,潮湿的痕迹格外明?显。

……她曾坐在那里留下的痕迹。

湿润的,潮热的,柔软的触感,水流从她的身体渗透布料,触及他?的大腿。

再加上她的肤色。

被深色布料一衬,应当触目惊心的白。

……

傅应呈闭了闭眼,起身找烟。

*

季凡灵没把晕倒的事放在心上。

低血糖么,老毛病了,又不是?第?一次晕。

膝盖倒是?青了一大片,但这点程度的磕碰对她来说算个屁,第?二天还是?照常去上班了。

假如不是?这件事里有傅应呈,她早就抛到?脑后了。

但。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季凡灵几口扒完了盒饭,趴在桌上,本想枕着胳膊眯一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前还是?傅应呈给她端牛奶的那幕。

身后是?简约冷淡的背景墙,男人站在沙发前,一贯平整的白衬衫湿透了,黏在身上,透出劲瘦有力的线条。

他?递来杯子,目光望着别处,脸上没什?么情绪,就像只是?顺手给她抽了张纸。

牛奶是?热的,还加了蜂蜜。

季凡灵舔了下唇。

好像那股甜味还残留在唇瓣上。

……

仔细一想,这次,加上上次胃痛去医院。

傅应呈好像都对她挺好的。

甚至有点,太好了。

手机震了下,周穗发来消息:

【你看新闻了吗?】

【这不是?傅应呈吗?】

【喜讯|恭喜本市卓越企业家傅应呈再获国家慈善奖!】

本来也睡不着了,季凡灵索性坐起,点开?链接。

“傅应呈先生,九州医疗创始人,获得?过“全国十?大慈善家”“全国优秀企业家”“北宛市先进个人”等称号,他?名下的助学项目风铃计划,仅2022年,捐赠3.2亿用?于捐资助学,共建立希望小学47所,帮扶困难家庭学生3.4万人……”

季凡灵:“……”我?靠,三亿。

她知道傅应呈有钱,没钱也不可能雇司机开?迈巴赫。

但她不知道傅应呈这么有钱。

配图是?九月受他?资助考出大山的几名学生,捧着B大录取通知书,在礼堂前的红地毯上与傅应呈的合影。

他?们一起拿着一串风铃,那是?一件包含感激之?情的礼物,由几名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亲手采集家乡的贝壳或是?玉石,设计,制作,赠与傅应呈。

季凡灵放大图片,仔细辨认。

……没错,就是?挂在她卧室角落里的那一串。

她从前躺在床上,听到?叮叮当当的风铃声,还兴起一闪而过的念头,感慨傅应呈居然也会在家里挂装饰品。

没想到?那不是?装饰品,那是?他?妈是?奢侈品。

价值3.2亿的奢侈品。

周穗:【我?当年真想不到?傅应呈会这么热心慈善。】

【你知道的,他?不像陈俊那样喜欢到?处给人讲题。】

【他?不爱理人,很冷漠,还有点孤僻,总是?独来独往。】

【现在我?真觉得?误会他?了。】

季凡灵最开?始看到?新闻也有点意外。

但现在全都能说通了。

傅应呈同意她在自己家住,深夜带她去医院,冲进浴室把她抱出来,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在做慈善。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另一种版本的山区小孩,甚至可能根本没指望她还钱。

原来从不是?老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

只是?他?,单方面的……

同情。

季凡灵抿着唇,压下心里微妙的情绪,换了个话题。

关你屁事:【说到?获奖,我?记得?我?死那会儿,学校在评市级三好学生。】

关你屁事:【后来他?评上了吗?】

穗穗平安:【没有。】

穗穗平安:【最后还是?给了一班的李博航。】

季凡灵垂着的眼睫无声颤了下:【其实无所谓。】

穗穗平安:【是?啊,对现在的傅应呈来说。】

穗穗平安:【当年那些非议和反对,回想起来,都跟笑话一样吧。】

*

晚上十?点半,赵三串大排档准时下班,季凡灵在最后清扫户外大棚里的垃圾。

领班黄莉莉站在一边,手指套着钥匙圈晃动:“搞快搞快,我?要锁门了!”

吕燕跑过来,接过季凡灵手里的扫帚和簸箕:“我?来吧,你要不先走?我?看你好像有点瘸。”

季凡灵愣了下:“没事,昨天磕了一下而已?。”

季凡灵在旁边把塑料凳子叠起来搬回室内,快搬完的时候,路尽头传来重型机车呼啸而过的发动机声,一辆黑色机车停在大排档路边。

季凡灵瞥见车上的人影,瞬间脑门冒火,转头对吕燕说:“那我?先走了,明?天我?扫尾。”

吕燕:“客气什?么。”

季凡灵脱下围裙,怒气冲冲,往路边飞跑,跨坐在机车上的男人也摘下头盔,笑吟吟站在路边,迎了两?步,伸出手接她。

从远处看,很有点夜色朦胧,两?人双向奔赴,男人抱她满怀的意思。

假如季凡灵没有把金链子摔他?脸上的话。

“少出现在我?面前。”

季凡灵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还你东西,再有下次,直接扔掉。”

程嘉礼哭笑不得?地从自己头上把金链子摘下来:“你不喜欢?”

季凡灵:“你听不懂人话?”

她话里的刺不加遮掩,程嘉礼定?定?看了她一会,无奈地耸肩:“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

“道歉,好啊,”季凡灵冷笑,“你干脆把我?和你老婆拉个群吧。”

“……”

程嘉礼顿了两?秒,摇头莞尔一笑,是?那种终于知道她在闹什?么小脾气的笑:“你啊你……”

季凡灵:“???”

“静云是?静云,你是?你。”

程嘉礼弯腰,嗓音哄小孩似的柔:“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父母之?命家族联姻,她年纪也大了,你跟她不一样……”

季凡灵听不下去,转身要走:“我?看你不仅年纪大了,脑子也没了。”

程嘉礼笑着拉她手腕:“好好好,我?没脑子,没脑子的人送你回家?”

季凡灵恼火甩开?:“少碰我?。”

程嘉礼不甘心放她走,想把她哄好,而季凡灵走不掉,新仇旧恨叠加想给他?来个狠狠的过肩摔。

两?人拉扯时,原本一直停在对面路边阴影中的黑车突然从沉默中苏醒,鸣笛,启动,驶出一个凌厉的方向。

甩来的车头射出雪亮的灯光,光柱如剑刺破夜幕,照亮两?人。

停下的那一瞬间。

程嘉礼抓紧季凡灵的手,季凡灵抱住程嘉礼的一条胳膊,全照得?一清二楚。

季凡灵眯着眼,认出是?傅应呈的车。

刺目的光后,隔着挡风玻璃,只能模糊看见驾驶位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明?明?看不清。

她却莫名觉得?车窗后的眼神,黑得?深不见底。

车前的远光灯熄灭,车头掉转,横停在女孩面前,差点撞翻前面停着的机车。

冷到?没有温度的一声:“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