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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凡灵?”

程嘉礼仿佛被雷劈中,喃喃出声。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难道真是她?

如果真是季凡灵,那她所有的排斥、抵触、不情愿,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不敢和他相认。

他就知道。

假如两人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动?

“哦季凡灵啊,她到时候肯定上班的,几乎天天都在的。”

赵老板左顾右盼地找人,一拍脑袋,“还就今天不在,她请假了,好像说是要搬家。”

“哦哦,搬家……”程嘉礼重复。

赵老板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激情畅想路演当天的场地安排,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跟其他乐队宣传,多搞搞这种活动。

程嘉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咽了咽口水,定睛去看季凡灵的简历。

……

A大学?生。

德语专业。

2006年2月11日出生。

当年季凡灵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啧。

他怎么可能?记得住。

程嘉礼心里跟猫抓似的痒,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她相认,但他刚从?哈城回来,方静云又?是要他陪着吃饭,又?是要他去她父母家,实?在让他分?身乏术。

他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厌烦和急躁,咳了两声,调整好了情绪,翻开下一页资料,漫不经心道:“对对对嗯嗯嗯,路演时间我们就安排在……2月11号晚上吧。”

就当是,她的生日惊喜。

一番商讨结束。

程嘉礼准备要走,还是压不住心头莫名的激荡,转头多加了句:“赵老板,您相信缘分?吗?”

赵老板:“信那玩意儿?干啥?”

“从?前我也不信,今天信了。”

程嘉礼微微一笑?,指了指上方:“人和人的相遇,搞不好真是上天注定的。”

他走后,赵老板半天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转头,对着旁边的员工嘀咕:“这人行不行啊,神神叨叨的。”

*

深夜。

指纹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深冬的寒气从?启开的门缝渗入。

傅应呈推开门进家,换了拖鞋,挂上外衣,转过头,扫视了一圈。

屋子光明,亮堂,一片死寂。

季凡灵走的时候把零碎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没留下什么痕迹,甚至可能?偷偷抹了地,不然刚搬过家的地面不可能?这么一尘不染。

沙发上的巨型兔子还垂着耳朵,女孩其实?是喜欢的,但是从?不表现?出来,好像她是什么铁骨铮铮男子汉对小孩子的安抚玩偶不感兴趣。

偶尔傅应呈提早一点回家,会在开门的瞬间,看到她从?兔子上弹起来,没有表情地招呼“回来得这么早?”

有的时候他故意早一点回家,就是为了听这句招呼。

卧室也空了,女孩还不至于把枕头搬走,但是睡过的枕套和被套都剥下来了。

洗手间放沐浴露洗发水的台子上,空了小半排,毛巾架上也多了个空位。

……到处都太空了。

明明是少了很多东西,空气却变得更拥挤了,仿佛身处漆黑的湖底,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淹没,让人……喘不上气。

傅应呈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从?前季凡灵出门,按他的要求都会给他微信留言。

虽然也不过是一句简短的【出门了】,或许她觉得今天以后,两人除了债务再无瓜葛,所以就连一贯都有的三个字,也没了。

搬得顺不顺利。

住得合不合适。

一整天。

一条消息也没有。

就仿佛。

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一种无迹可寻的烦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震得人耳膜嗡鸣。

傅应呈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俯身,从?茶几抽屉的深处取出药盒,掰出两粒,就着杯子里的冷水倒进嘴里。

冰凉的水顺着喉管一路往下。

勉强压下去一点那股丛生的躁意。

漫长无边的夜晚。

和从?前的很多个一样。

却要更加难以忍受。

傅应呈靠在沙发上,仰着头,长睫微合,从?下颌到脖颈拉出一条明晰的线,半晌,轻轻吐了口气。

记忆里,一个多月前的餐桌上,那天季凡灵很高兴,因为收到了很多面试短信,觉得赚钱也没那么难,也不知道本来打算说什么,脱口而?出:“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你给包养了。”

傅应呈还不至于在意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宁可不休息早出晚归的拼命工作,只?是为了早点……离开他。

彼时,她眼睛亮亮的,近在眼前。

语气又?有点得意,又?有点笃定。

几乎像是许诺。

……

小骗子。

*

一过了元旦,好像年味就开始无孔不入地弥漫,超市里逐渐添置了很多年货。

季凡灵搬出来第?三周,按部就班地上班,回家,两点一线。

没再跟傅应呈说任何?话。

她本来准备跟傅应呈说声自己?已经住下了,转念一想,她跟傅应呈发消息,很难不保证会收到冷冰冰的回复:

“所以?”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我很闲?”

……

还是算了,假如傅应呈真想知道,肯定会给她发消息的。

人家没问,说明根本不想知道。

因为搬家当天没说什么话,后面再聊天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开口变得越来越难。

生活轨迹没有交集的人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断了联系。

“凡灵,凡灵,快来!”有人不断喊着。

季凡灵放下手里的补货的抽纸,抬头看去,吕燕冲她招手:“吴晴在给大家分?石榴。”

季凡灵走过去,看见四五个服务生有说有笑?,一大包一大包地分?着竹筐里的石榴。

“这么多?”

“我爷爷家有几棵石榴树。”

吴晴挠头笑?笑?,“今年丰收,我爷说让我带给同事尝尝,都多拿点,很甜的。”

“真的,好甜啊,我怎么买不到这么甜的石榴。”有人现?场就剥起石榴来了,掰成一把一把的石榴籽,分?给别人尝味儿?。

“买肯定是买不到。”吴晴笑?道,“新鲜嘛,而?且是自己?种的。”

季凡灵接了一把,仰头倒进嘴里,脆甜汁水溢出的瞬间,突然想到傅应呈可能?没吃过这种自家种出来的石榴,也跟着拿起一个塑料袋,往袋子里装。

“哟,季大小姐也爱吃石榴呐?”

一句话,让原本热闹非凡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很稀奇么?”

季凡灵手上没停,又?装了两个石榴,慢吞吞地抬眼,看向来人:“难道不是,人爱狗叫更稀奇?”

黄莉莉气得一梗:“你!”

黄莉莉和季凡灵不对付也不是第?一天了,周围的人都默契地散开。

毕竟黄莉莉是赵老板表侄女。

虽然她平时飞扬跋扈,但大家也都忍了。

“莉莉,你也拿几个石榴吧。”吴晴试图打圆场。

“多给季大小姐补补吧,最近脸色这么差又?这样憔悴……”

黄莉莉打量着季凡灵,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我忘记了,有人攀的高枝飞了,劳斯莱斯没了,都跟吕燕那种货色住一块儿?去了,搞不好夜夜都睡不着呢。”

旁边的吕燕抬起头,又?不吭声地低下头。

季凡灵指尖一动,手里的塑料袋发出窸窣一声。

“怎么……”

黄莉莉笑?着凑近,“没把人伺候舒服?”

“啊!凡灵你拿完了吗?”

吕燕突然大声插话,跑过来拉住季凡灵的手,“拿完我们走吧,谢谢啊吴晴。”

“没事不要客气,来莉莉你多装点,我帮你挑,我最会挑石榴了。”吴晴也跟着打圆场。

季凡灵冷着脸被吕燕拖走,挣了几下,没挣开。

一直被拉到外面,季凡灵恼火道:“你放手。”

“你真跟她斗啊,到时候吃亏的又?是你,她都吵着让赵老板明里暗里给你加了多少活了!”

吕燕心急如焚,“你看你黑眼圈重的。”

“今天你不让我打她,明天她就踩我头上来了。”

“怎么会呢。”

季凡灵盯着她看了会,闷闷地叹了口气:“你还小,你不懂。”

“……都说了我比你大了。”

晚上下班,季凡灵和吕燕走夜路一起回去。

白天出门时,季凡灵把被子晒在阳台外面,所以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收被子、

她探身摸了摸,眉头一紧。

被子竟然是潮的,中间湿了一大片。

“白天没下雨啊?”季凡灵摊开手掌摸索,眉头紧锁。

“你把被子晒在外面了?”

吕燕跑过来,一拍脑门,“糟了,我忘了跟你说,楼上有人喜欢往窗外泼水……所以不能?晒在外面。”

“哪户人?”季凡灵冷冷问。

“搞不清楚是几楼,挺高的反正。”吕燕低声道。

季凡灵有一瞬间下意识想,湿了也没事,用烘干机烘一下就好了。

……

然后愈发烦躁了。

大晚上的也无计可施,季凡灵抱起湿被子回房间,想着晚上凑合一下。

吕燕在她身后问:“去澡堂吗?”

季凡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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