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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傅应呈没有笑。

少年唇线紧抿,直视着镜头,眸如深潭般无波无澜。

季凡灵心脏突然酸楚地紧了紧。

……

如果当?年没出意外的话?,这本来应该是她和傅应呈的第一张合照。

“帅吧?”陈俊见她看了很久,美滋滋在旁边插话?。

季凡灵没有反驳,抿了抿唇。

“我年轻的时候颜值少说也在我们班排前三?。”陈俊骄傲。

季凡灵回神,视线在照片上游弋寻找。

“……你在哪?”

陈俊:“……”

“五分钟了!整整五分钟你还没有找到?我!”

伤透心的老同学气急败坏地把毕业照抢了回去:“别看了!还我!”

*

因为不太清楚今天活动什么时候结束,季凡灵怕陈师傅等她太久,所?以没让他来接自己。

讲座散了后,季凡灵背着包站在学校门口,准备坐公交车回去。

她站在路口等红灯,手机亮了,是周穗发来的消息。

穗穗平安:【你是不是今天毕业典礼。】

穗穗平安:【正好我明后天都请了假,要?不要?来我家玩两天?】

穗穗平安:【涵涵老早就说要?找小姨玩,我想着你高?三?忙就没约你。】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好啊,骗我去给你带孩子是吧。】

穗穗平安:【小狗无辜/】

穗穗平安:【心虚目移/】

关我屁事:【行吧,今晚去。】

季凡灵刚发出消息,突然听见刺耳的鸣笛声?。

四周响起尖锐的惊叫声?,她疑惑地抬头,瞳孔微缩。

一辆失控的汽车急刹着冲来,顶着人,径直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鲜红的血在滚烫的沥青地面?上缓缓漫开。

*

一中门口的路上,轿车堵成长?龙,司机不耐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后座的男人听完电话?里的汇报,冷冷道:“你这种行为纯属杞人忧天,按我说的做,后果用不着你担。”

对面?隐隐传来唯唯诺诺的回答:“好的好的,好的傅总。”

傅应呈不耐地挂了电话?,看见身旁那束小雏菊,伸手拿了过来,又?看了眼时间。

驾驶位上的陈师傅听见他挂了电话?,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傅总,可能今天要?有点迟到?。”

“不是你的问题。”

陈师傅也觉得纳闷:“平时这条路没这么堵的,该不会前面?出车祸了?”

傅应呈的心脏很轻地一紧。

他靠在后座上,平了平呼吸,强迫性地一圈又?一圈转着手上的尾戒。

路上的车好似在龟爬,逐渐超过了前面?停着的几辆车,透过车窗,穿过右侧车道上车辆的缝隙,能看到?校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路边停着警车和救护车。

靠路边的护栏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黄色的警戒线里,地上是一滩鲜红的血。

画面?像针一样刺进?人眼底,耳边嗡的一声?轰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这是出事了吧,傅总我在前面?靠边停行吗,诶?”

陈师傅瞥了眼倒车镜,脸色骤变,慌张地回头,“傅总?!!”

男人好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甚至没有注意到?迈巴赫还在行驶。

他伸出手,推开了门,走下车,步伐踉跄着走在路上。

他后面?的车瞬间鸣笛示意,刺耳的警告声?像针扎在人的太阳穴里。

可他什么都没听见,就只是一步一步走过去,盯着护栏的凹陷,瘪掉的车头,和地上的血迹。

“出什么事了到?底?”路边有人在问。

“出车祸了,撞到?一个女孩,就是一中的。”有人回答。

“那好可怜,这不是才刚高?考完?”

“就是说啊。”

分明晴空万里,晒了一天的沥青地面?炙烤着鞋底,可他却错觉自己身处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雨中。

令人窒息的滚烫水汽扑面?而来,灌进?肺里,让他没有办法?呼吸,眼前一阵又?一阵黑色的晕眩。

震耳欲聋的雨声?,夹杂着纷乱的碎语,隔着十多年的时空,像是无数张嘴在虚空中对着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好可惜……年纪轻轻的。

我没有喝酒!而且我也没有撞到?人!小孩的话?能作数么?

作不作数不由?你说了算!酒驾你还有理了是吧!

是啊人呢?为什么人消失了?不应该啊。

会不会是那边……窨井盖没了……下水道好像通向宛江……

季凡灵出了车祸,人可能已经……

死了。

……

傅应呈抬起失焦的眼,喃喃道:“尸体?呢?”

他面?朝的方向正是一个等网约车的高?中生,他茫然地抓了抓头:“在问我吗?额,我也不清楚,听说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

傅应呈重复了一遍,有种诡异的平静,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又?没有尸体??”

高?中生有点害怕了,他往旁边挪了两步,小声?道:“那个,应该是去医院了吧,我刚刚看到?,有一辆救护车已经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他话?音还没落地,男人已经转身,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了。

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花束,无意识地、失控地用力。

一部?分花茎折断了,在他身后飘下细碎的白色花瓣,顺着风飘进?血泊。

*

北宛一院。

当?时车辆失控,撞上了离季凡灵不远处,一个低头玩手机的女生。

女生躲闪不及,虽然没有致命伤,但是右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支在地上,似乎断了,她抓着护栏,惊恐喘息着大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帮我打120,求你,求求你……”

“已经打过了,他们马上就来救你,”

季凡灵打完电话?,蹲下来,试图安抚,“你相信我,不会死的,我有经验……”

似乎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女生紧紧抓着她的裤脚,一直被抬上担架也不肯放手,季凡灵谎称自己是她的朋友,跟她一起上了车,还帮她垫付了医疗费。

留了联系方式后,她走出医院,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查导航坐几路车回家。

她看着手机,余光却注意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挑身影。

傅应呈?

他怎么来医院了?

男人下了车,走进?医院的大门,问一个路过的医生:“太平间在哪里?”

医生回答了他,但似乎他不满意这个回答,又?继续往前走。

季凡灵愣了下,站起身喊:“傅应呈?”

傅应呈似乎没有听见,他没有察觉周遭的环境,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只是径直往前走去,又?问一个刚走出医院的医护人员:“太平间在哪里?”

“傅应呈!”季凡灵又?喊了声?,跳下台阶。

像是被闪电击中,男人蓦地回头,脸色病态的苍白,漆黑的眼定定看着她。

下一秒。

他突然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季凡灵被冲劲撞得踉跄退了两步,被抱得踮起了脚。

仰着的小脸满是错愕:“傅应呈?”

男人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像是想把她按进?自己骨血里。

“……你还活着吗?季凡灵,你还活着吗?”他沙哑地问。

“活着啊,我怎么就不活着了,”

季凡灵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隔着紧贴的胸膛,让她的心脏也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女孩有点喘不上气了,觉得他状态很不对劲,费力地探出头,担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要?离开我。”

沉哑的嗓音带着热气灌进?耳里,季凡灵瞳孔瞬间缩紧了。

男人好像被一种很深的梦魇攥住,身子在颤抖,耳边是错乱的杂音,听不见她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他只是深深地埋着头,嗓音沙哑地颤抖: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季凡灵。”

他哑声?说,近乎于某种挣扎地、深切地、呕血地恳求,痛苦地弯下腰。

“……不要?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