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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坐在那里说痛得睡不着,桂香的心都?被磋磨碎了,忍着眼泪忙上?前?说:“这两天是不是没有涂药?怪我怪我,我该把小姐药膏带来才是。”

又红着眼去给炉子添炭火:“炉子要烧得?旺一点,把湿气烧干。等会儿我用炭火烘一烘小姐的被褥、衣服……”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下来了,她忙擦掉不想让小姐难过,又过来絮絮叨叨说:“小姐的衣服也没带几身,这衣服料子太糙了,会磨得?不舒服。”

桂香站在宋斐然身后熟练的去替她理后颈的衣领,将里衣的领子拉出来隔在她的外?衣中间,拨开她乌黑的发就看见了那道深入头皮的疤,果然红红的,还被抓破了。

这道?老长?的疤已经十几年了,却依旧在阴雨天又痒又痛,细细密密地折磨着小姐。

“很痒吧?”桂香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声音也哑了:“痒也不能抓,抓破了更不舒服……阴雨天难为小姐了,一会儿我下山去买那种止痒膏,小姐带在身边,痒的时候再涂……小姐现在在逃难,我不能跟在您身边,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夜里睡觉将被褥烘干,洗完头?发也要擦干不要披着碰到疤……”

说到后面,声音也哽咽的不成调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姐是怎样活下来的,吃了多少苦头?。

宋斐然握住了她的手?,仰头?看向她,看到她在哭,“嬷嬷,你也会为我难过,那我的母亲会吗?”

桂香掉着眼泪忙点头?:“会啊,会的小姐,你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只是有些偏心少爷,不是不心疼你的。”

“是吗?”宋斐然在问她,也在问原主宋斐,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不停在告诉她:母亲爱她。

母亲会亲自给她熬药,会教她给夫君做衣服,会在她出嫁时抹眼泪说:当初人人都?说你活不下来,但偏偏你争气不但活下来了,还嫁给了万宗门的宗主……

记忆在不断美化她的母亲,试图说服宋斐然,母亲是爱她的,她也是爱母亲想为母亲争气的。

“可是,父亲在挖我的灵根给弟弟时,母亲是同意的。”宋斐然问桂香,问自己:“她如果心疼我,怎么会同意?怎么会不为我争取两句?哪怕一句也好,她有没?有试图去说服父亲不要这么对我?”

桂香哑然的站在那里,眼眶和喉咙里全是酸楚的泪水,轻轻摸着小姐的脸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夫人当初一句话也没?有替小姐说。

夫人只是一味地哭,说自己命苦,却不敢跟老爷说一个不字,因为她怕老爷怪责她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下有灵根的儿子。

“她明知道?我会死。”宋斐然安安静静地说:“她那个时候就准备好了让我这个女儿去死,我也早就当这个母亲也死了。”

可她这样说,眼眶却热了一圈,眼泪流下来,流在桂香的手?指上?。

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小心翼翼替她抹眼泪,将她抱进怀里,哭得?比她还要厉害:“我知道?小姐心里苦……小姐说得?对,就当她这个母亲死了吧,您无论?如何也不能回万剑宗了,没?有宗主姑爷护着您,回去他们非将您生吞了不可……”

她的声音压低了很多,小声说:“您逃吧,好好哄着裴颂,让他把您安全送出中州,离开中州他们就抓不到您了。”

再低的声音,床上?的裴颂也听见了,他意识渐渐清醒,吃力的撑开眼皮隐约看见坐在桌边的师母。

她靠在桂香的怀里就像个普通的小姑娘。

“能逃到哪里去呢?我总不能靠着裴颂躲一辈子。”她轻轻说:“他很讨厌我。”

裴颂干哑的喉咙里泛着苦涩的药味,他确实讨厌她,但……他会替师父好好照顾她,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护她周全。

“不要担心我嬷嬷。”她抬手?替桂香擦了眼泪,“你快离开万剑宗吧,带着我给你的钱回老家去找你的儿子,好好养老。”

“您跟我走吧。”桂香下定决心一般说:“咱们娘俩逃,逃去我的老家,我那儿子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为人却老实,定会愿意收留您的。”

她要跟桂香去乡下吗?

裴颂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让她拒绝,就算逃到乡下,万剑宗的人也会找到她,她现在拿着玉指环去棋修社?赌棋,还杀了人,恐怕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万剑宗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找到她拿回玉指环。

可她居然玩笑?一般问:“你那儿子娶亲了没??他若是娶了妻,我过去岂不是讨嫌?他若是没?娶妻……不知道?样貌如何?倒是……”

裴颂忍不住喉咙里干痒,咳嗽了两声。

把桂香吓了一跳,慌忙看床上?的人。

裴颂只得?撑开热热的眼皮,咳嗽着吃力的坐起来,脑子还是晕,像是真发烧了一样,可他发现自己的上?衣被脱了,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只缠了纱布。

那他腹部的伤口呢?她看到了吗?

他惊的慌忙抓住被子盖在身上?,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摸到自己的腰带没?有被换掉,稍微松了一口气,伤口在腰带下,应该没?有被师母看见。

只是他的手?套和鞋袜全没?了,脚上?的伤口也处理了,裤子把整张床弄得?满是血污和泥浆。

他下意识就想离开她的床。

“好好躺着吧,反正已经被你弄脏了。”宋斐然语气却很平淡,目光看向他。

裴颂条件反射一般将自己满是疤痕的双手?藏在了被子里,抬眼看她,碰到她的视线莫名其妙耳朵就红了,躲开问:“我的伤……是师母帮我处理的?”

“不是我,是我的嬷嬷。”她说。

撒谎。

裴颂皱眉又看向她,桂香来的时候他意识已经逐渐清醒了,明明那之?前?他的伤口就被处理好了,怎么可能是桂香?

他又看见床边残留着药渣的茶杯,药也是师母喂他喝的吧?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

是因为对他好这件事也让她讨厌吗?

她为了生存不得?已救他、照顾他,又怕他知道?误会她不讨厌他了吧?

裴颂在心里苦笑?,他怎么会误会,他知道?她厌恶他至极。

“慕容家的仇报完了?”她又问他。

裴颂点点头?,瞧见她对他伸出了手?:“护心镜呢?我不是吩咐你要带回来给我吗?”

护心镜?

裴颂顿了一下,“您没?见到吗?”他昏迷之?前?应该就拿在手?里,是掉在外?面了?还是他放在衣服里记错了?

“没?有啊。”她说。

裴颂弯腰去地上?那一堆自己的脏衣服里找护心镜,扯的伤口抽痛了一下,听见了她的笑?声。

她细白的手?指拿着一面小小的灵境伸到他眼底下,不正是护心镜吗?

镜子里映出裴颂皱紧的眉头?,他抬起头?看她。

她眼角眉梢带着得?逞的笑?意,收回镜子照了照说:“骗你的,你还真信,我早就捡起来了。”

裴颂看着她又恼怒又无奈,喉咙里干干哑哑的说:“师母何必戏耍我?”

她在灵境后露出一双明亮的眼,带着得?意和快乐说:“因为讨厌你,所以才戏耍你。”

讨厌他吗?

裴颂看见她握着灵境的手?指上?还沾着一些没?洗掉的血污,还说不是她替他处理的伤口?

他在这一刻气不起来了,她那么爱干净的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替他处理了那么脏兮兮的伤口,还准许他躺在她的床上?。

她是怎样将他弄进来?他那么重,她怎么替他脱掉的衣服?处理的伤口?

每一步对她来说都?很难。

可她却口是心非说,不是她做的。

裴颂望着她,心里想:如果她真的很坏,就会装作对他好,借着他受伤救他的契机要他报答,她现在那么需要一个人护着她,虚情假意并不难,可她却没?有那么做。

她始终在说:我总不能靠着裴颂一辈子。

她没?有虚情假意地利用他,连戏耍也是小孩子似的。

或许师父说得?对,她的心地不坏,她当初只是讨厌他这个魔种之?子而已。

就像此刻裴颂没?有气恼,只是静静地说:“师母拿到就好。”

她也孩子似得?收起护心镜说:“你不生气就没?意思了。”

……

外?面的雨停了。

裴颂不好这样光着身子面对她们,就请她们先出去等一会儿。

等她们出去后,裴颂撑着疼痛的身体找出了箱子里自己的旧衣服换上?,没?想到胸口和脚踝的伤口她都?处理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脖子上?的淤青和抓伤?

他想起这些细小的伤就耳朵发热,脑子里不自觉想她舒服时指甲不自觉抓入他肌肤的疼痛感?,很细微的疼痛感?,伴随的却是他被她身体接纳的巨大快感?……

一想这些他腹部的伤口就起反应,连发丝也跟着发麻。

裴颂啊裴颂。

他近乎粗暴的压了一下自己胸口的剑伤,剧烈的疼痛像一种自我惩罚,反而让他好受一些。

再看腹部的伤口果不其然泥泞一片。

可他奇怪地发现,这次黑血少了很多,渐渐变成了粘稠的透明色……

这……到底是什么?太奇怪了。

外?面,宋斐然和桂香的声音隐隐传来,她似乎要去溪边抓鱼。

那里很滑,还有蚂蟥,她最好别过去。

裴颂动作快了一些,怕她真过去出什么事。

他换好衣服,看见脏兮兮的床,又去柜子里找了一套旧被褥,想替她换上?,可摸在手?里料子又硬又糙。

她会磨得?疤痕痛吧?

还是下山再买一套料子软的,她的衣服也该换新的,去更大的镇子上?买些更好的料子吧。

背后的门轻轻敲响了。

裴颂说了一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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