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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余亩官绅手里的田地,当地的衙门只收了两百多亩田赋上来,要如何才能让那帮人乖乖上缴?

温颜觉得有点烧脑细胞。

首先那些人不是平民,都是有功名在身,或曾经为朝廷效过力的。

打不得骂不得,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读书人,智商肯定是在线的。

并且还有人脉关系。

并且他们的人脉都是互通的,相当于铁板一块,任谁去踢着,都会摔跟斗。

温颜把葡萄一颗颗往嘴里塞。

在大家的利益都是一体的时候,采取分化法显然是不管用的。

那就只有一网打尽算了。

通州的新政是推行税改成败的关键,倘若执行不下去,便意味着新政在大梁无法施行。

想来周老板是断然无法容忍被官绅打脸的。

故而通州,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新政执行下去。

温颜没法找人商议,因为这是政事。

她又是妃嫔身份,且温二郎又牵涉其中,只能靠自己苦思冥想。

把那封书信烧掉后,乾政殿那边来内侍,传她晚上侍寝。

程嬷嬷心中欢喜,愈发觉得长春宫离皇后之位近了。

六月酷暑来临,临华殿已经用上了冰鉴。

傍晚温颜乘坐小轿过去,周瑾行则刚从乾政殿过来。

原是接见了端王。

殿内有冰鉴,一下子就洗去了外头的暑热。

庖厨备了清热除烦,生津止渴的葛粉。

温颜贪吃,用了一碗。

那葛粉有点像浓稠的银耳羹,里头添了少许蜂蜜,很合她胃口。

周瑾行进殿见她一副饱足的样子,打趣道:“淑妃是被程嬷嬷嫌了吗,连饭都不给吃就过来了?”

温颜扭头,起身朝他行礼,“妾就是过来讨口饭吃的。”

周瑾行失笑。

温颜试探问:“陛下这些日都很忙吗?”

周瑾行坐到榻上,“方才端王进宫来发牢骚。”

温颜:“???”

周瑾行道:“沈睿书信回京,找他老子和太公哭鼻子,说沣水县不做人,干不了差事。”

温颜没有吭声。

周瑾行继续道:“端王来发牢骚,想让朕收手。

“那老儿,多半是老糊涂了,朕既然下了这个令,岂有收手的道理?”

温颜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端王也是心疼沈睿,打小就娇生惯养的孙子,哪曾受过这等挫折?”

周瑾行看着她,“玉不琢,不成器。

“沈睿若想在官场上立足,光靠父辈庇护,岂能走得长远?”

温颜:“陛下的一片苦心,想来以后沈睿是能理解的。”

周瑾行:“端王就是太过娇惯,已经成年的男儿,就该放手让他去闯一闯。

“唯有经受过挫折磨砺,方才能成长。

“倘若此次通州的事情能办理下来,以后甭管下放到哪里,都能事半功倍,仕途升迁得也快。”

温颜听着他的话,动了小心思,试探道:“朝廷想从官绅兜里掏田赋出来可不容易。

“现在当地衙门收不起来田赋,又不能用武力解决,这差事甭管谁遇上,都会头痛。”

周瑾行“啧”了一声,无耻道:“朕若有法子,还指使他们去做甚?”

温颜:“……”

合着那狗东西自己也没得法啊?!

她忍着腹诽,主动上前替他捏肩膀,说道:“连陛下都没法子,那还把妾的二哥弄过去,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周瑾行脸皮贼厚,冠冕堂皇道:“朕是给他磨砺的机会。”

温颜撇嘴,臭不要脸。

狗男人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人干的,若是派官场上的老油条,只怕没两天就撂挑子了,却偏生挑了两个嫩头青,可见用心险恶。

她故意撒娇道:“陛下好生讨厌,坑谁不好,偏坑妾的娘家人。”

周瑾行握住她的手,“淑妃心疼了不是?”

温颜别有用心道:“那到底是妾的二哥,小时候妾还把他当马来骑过呢。

“妾就怕他办不好差事,被陛下责罚倒好,就怕丢脑袋。”

周瑾行:“好端端的,朕砍他脑袋作甚?”

温颜探头道:“万一他在通州惹出事端来,陛下都不会砍他的脑袋?”

周瑾行道:“只要没弄出人命来,只管作死,朕都会替他兜底。”

得了这句话,温颜放心了。

虽说通州的事情办成了能快速晋升,但小命更重要,她可不想温家人折在里头,谁都不行。

更重要的是,她对温老二还是有点好感的,虽然没接触过,但他能想到给宫里头书信求救,可见没有轻看她这个三妹。

既然求来了,她自不会坐视不理。

稍后周瑾行去沐浴梳洗,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温颜上前给他绞干。

气血足,养的头发也好。

她先拿干净帕子垫到背上,而后用吸水的巾帕包裹青丝,一点点绞干水分。

待发丝半干时,指腹轻轻梳理头皮,还稍微按了按头部穴位。

周瑾行极其享受指腹触碰头皮的滋味,那种触觉很微妙,特别舒服。

指尖在发中穿梭,一点点理顺。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人长发及腰,发质比她要粗些,因平日里养护得好,梳理起来顺滑,容易打理。

夏日头发干得快,她用两块巾帕细细绞干,脑中琢磨着通州的事。

现在那边的温宣民束手无策,周瑾行好像也没什么法子,看似走进了死胡同,实则不然。

方才她试探过周老板,只要不搞出人命案来,温宣民可以花样作死。

这是周老板的底线,同时也是温宣民的退路。

温颜身为职场上的老油条,开动智慧的大脑,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状告苗家的李氏一案。

当时京兆府迟迟不愿庭审,李氏也是束手无策。

这里的京兆府就跟那帮不愿意上交田赋的官绅差不多,而李氏就是温宣民他们这帮草台班子。

如果想要打破僵局,变被动为主动,当时李氏采取的是把事情闹大,用舆论给京兆府施加压力,迫使庭审。

而通州这件事,自然没法用舆论的力量去逼迫,毕竟不是民事。

但两件事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就是当问题无法解决,或没有能力去解决时,那就把矛盾激化扩大,让有能力的人出面解决。

现在沣水县收不起来田赋,那就给它烧一把火好了,把整个通州的火都点燃起来。

税改新政是一场全新的改革,它破除了数千年来一直维持的赋税方式,但凡涉及到改革,总会出现流血或献祭。

既然不想见血,那总得拿人去献祭。

就从通州的官员开始好了。

温颜低头细细梳理如墨长发,从李氏状告苗家一案中生出主意,准备把温宣民甩给她的锅扔出去。

至于扔给谁?

当然是咱们可爱的周老板手里啦。

只不过那口锅里装着滚烫的铁汁儿,有点点烫手而已。

在铜镜中见她闷着头笑,周瑾行冷不丁道:“淑妃在笑什么?”

温颜回过神儿,应道:“妾没笑什么。”

周瑾行半信半疑,敏锐道:“朕怎么瞧着你笑得有几分奸诈呢?”

温颜撒娇打了他一下,“陛下莫要开玩笑。”

周瑾行扭头细细观察她,他本就多疑,不由得眯起眼,审视道:“莫不是又在打什么馊主意?”

温颜亲昵地搂住他的颈脖,语气有点点嗲,“才没有。”

周瑾行不信,“真没有?”

温颜点头。

此刻她通体舒畅,愈发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主意定能破通州的局。

就是要看周老板有没有这个魄力处理这个烂摊子了。

周瑾行自然想不到她居然胆大到逼通州官员集体跳墙。

实际上没有人敢这么操作,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官员集体跳墙的炸锅事件。

现在这个祸水女人只想把他哄上床爆金币,完全把他当成一只鸭来玩儿。

作为男性,自然对那方面有兴趣。

但周瑾行是个非常挑剔的人,他有时候也有情感上的需求。

这段时间他听不到她的心声,总觉得不太踏实,因为她太热情了,热情得过度!

他生性多疑敏感,总觉得有些反常。

一个人女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热情似火呢?

如果说她想母凭子贵,尽早独霸后宫,经常缠他倒也在情理之中,想尽快揣崽嘛,能理解。

但是她事后总会主动讨要避子汤之类的东西,搞得他很不爽。

多数情况下他都会哄过去,不过心里头也会犯嘀咕。

他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那种踩不踏实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这不,现在那女人又来哄他了。

周瑾行默默地瞅着她。

温颜跪在床榻上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笑,脸上泛光,眼里也泛着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毛骨悚然。

女人亲昵地把头埋到他的胸膛上,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甘松香。

周瑾行耳中猝不及防钻进她久违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