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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行的身体好了许多,除了略微咳嗽外,精神还算不错。

殿内有地龙供暖,他穿得并不厚。

桌案上堆积了不少政务,有各地方送上来的奏折,也有京中的考课文书,乱七八糟一大堆,全都是他生病期间耽搁下来的事务。

现在他的风寒还未彻底痊愈,黄内侍生怕病情反复,跟钱嬷嬷像老妈子似的念叨,只给他定了那点工作量。

周瑾行倒也没当耳边风,毕竟他接下来还要干许多事,需要十足的体力和精力去支撑。

不一会儿黄内侍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说道:“陛下,淑妃娘娘来探病了。”

周瑾行坐到榻上,道:“让她进来。”

温颜进殿来,朝他行礼。

周瑾行淡淡道:“天寒地冻,淑妃不在宫里好好呆着,出来作甚?”

温颜仔细打量他,“陛下应是康复了,精气神儿比往日好得多。”

周瑾行点头,“是要好得多。”

温颜:“先前黄总管愁得要命,小小风寒哪有这般厉害,妾这小身板都好好的,陛下皮糙肉厚,总比妾要能扛。”

这话把周瑾行逗笑了,朝她招手道:“过来。”

温颜屁颠屁颠走上前,周瑾行拍了拍榻,她坐了下去。

周瑾行说道:“秋冬养膘,你长春宫的伙食确实开得不错。”

温颜理直气壮道:“前阵子才领的年例,兜儿里有钱。”

周瑾行失笑。

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虽然经常气死他,但多数情况下相处起来都是比较松快的,不用端着。

因为足够随心所欲。

温颜见他心情不错,试探问:“今早妾按惯例要去寿安宫请安,听到他们说陛下下了禁令,故才来问一问。”

周瑾行挑眉,“你想问什么?”

温颜故意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清澈愚蠢,说道:“听说惠妃姐姐也被陛下禁足,大家同为妾室,自要问一问的。”

周瑾行冷不丁笑了,伸手捏她的脸。

温颜任由他捏,心里头想着:

【妈呀,我怎么觉得老板有点阴恻恻的?】

【我就想吃个瓜而已,至于把我当成死人看?】

【郑惠妃一介女流之辈,还能对他怎么着,难不成强上了?】

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周瑾行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郑惠妃在前些日殿前失仪,朕罚她禁足反省。”

听了他的说辞,温颜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刨根问底。

她跟这事扯不上关系。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其他,温颜提到的话题皆是皇庄的棉花地畅想。

周瑾行不厌其烦听着,就听着她画大饼,心里头莫名舒坦。

这女人跟郑李之流完全不在一条线上,格局比她们大得多,玩的东西也高端得多。

周瑾行不喜欢蠢人。

虽说温淑妃也喜欢干冒险莽撞的蠢事,但那类“蠢”是利人利己,而非郑惠妃的蠢毒。

稍后指挥使霍雄来见,温颜这才离去了。

现在周瑾行之所以没有动永福宫,是为等着霍雄收集齐王府的证据。

毕竟那么大一个王府,且还是灭全家那种,事关废黜太子,总得拿出证据服众。

倘若随便扣帽子,谁还敢跟着你一道同行?

另一边的温颜回到长春宫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猜测这回郑惠妃多半要栽跟斗。

如果要把李娴妃送出去,必须得在郑惠妃一事落实下来之前让她去触怒龙颜受到牵连被处罚。

方才她出来时看到告病假的钱嬷嬷上岗了,只要有她在,李娴妃再惹恼周老板,也不至于会被砍脑袋。

打定主意后,温颜又跑了一趟迎春殿。

见她又来了,李娴妃着急道:“妹妹怎么又来了?!”

温颜:“我有话要同你说!”

李娴妃愣了愣,见对方神情严肃,二人去了寝殿那边。

李娴妃遣退闲杂人等,温颜把她拉到床边,压低声音道:“我去过乾政殿了,圣上说郑惠妃因着殿前失仪被禁足。”

这话李娴妃压根就不信,皱眉道:“那也不至于禁寿安宫。”

温颜:“我也觉得其中有名堂。”顿了顿,“姐姐你跟我交个底儿,有没有牵连其中?”

李娴妃没好气掐她一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合着我在宫里十余年,都是白混的?”

温颜一本正经道:“你是干干净净的就好,我有一个冒险的法子,就问你敢不敢去闯。”

李娴妃:“???”

温颜:“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李娴妃:“???”

温颜:“我就问你,想不想离开深宫,去看看外头的世道?”

听到这话,李娴妃震惊不已,“你胡说什么?!”

“我就问你,想不想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李娴妃的内心涌动,憋了好半晌,才道:“我能出得去吗?”

温颜点头,“你能,只要你愿意。”

当即把她的想法同她说了,听得李娴妃瞠目结舌。

这何止是作死,简直是作大死!

但经她一番仔细分析利弊后,李娴妃动摇了,居然觉得中间的操作性极高。

她的心情一时复杂不已。

她知道眼前这女娃的脑瓜子聪明,但能算计到这个程度上,还是少见。

因为胆子足够大。

此举完全是在老虎身上拔毛,要么上西天,要么下半生重获自由。

李娴妃胸中的血液翻腾,沉寂了那么多年的心性在一夜之间复活起来。

谁愿意关在这金笼里装娴静?

谁不想去见见外头的纷繁世道?

温颜安静地坐在床沿,等着她的答案。

只要她愿意豁出去闯一回,她必当替她筹谋好退路。

就像当初扶持窦春生那样,只要她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那么后面的路,她将替她铺平。

室内寂静了许久许久,李娴妃才平复心情道:“我孤身一人死不足惜,可是我怕连累你。”

温颜握住她的手,“姐姐仔细想想,我干的事,哪一件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只要你信得过我,不多你这一件,只是离宫后的日子,全靠自己硬抗。”

李娴妃讷讷无言。

温颜严肃道:“若做好了决定,明日就去替郑惠妃求情。

“咱们事先打听好钱嬷嬷在不在,必须有她在场,才能事半功倍。”

李娴妃犹豫道:“可是……”

温颜打断道:“没有可是,一旦你离宫,待这件事的风头避过之后,我会差人去打点。”

她细细说了许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最终李娴妃一番权衡,决定豁出去赌注一回。

当天晚上温颜还不放心,她不担心李娴妃能否顺利出宫,她担心的是出宫后的路是否平安。

这个世道对女性有着很大的敌意。

她在脑中询问系统009,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保住李娴妃平安顺遂,别那么倒霉。

系统009道:“宿主可以在商场里购买平安符。”

温颜立马进商场查看平安符,每道平安符都有时效性,最短一年,最长十年。

十年要一万金币。

她果断购买那道十年的平安符,把李娴妃的名字与它绑定。

结果很遗憾,无法绑定,因为目前李娴妃的命运是待定状态。

温颜露出日了狗的表情。

系统009解释道:“目前李娴妃并未变动,这份平安符必须在她发生变动后才能绑定使用,所以宿主别着急。”

温颜这才放心了。

第二日李娴妃掐准钱嬷嬷在场时亲自去了一趟乾政殿。

在听到她为郑惠妃求情时,周瑾行顿时用奇怪的表情打量她。

奉茶的钱嬷嬷暗叫不好。

李娴妃伏跪在地,一颗心跳得砰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才传来周瑾行不冷不热的声音,“你替郑惠妃求情?”

钱嬷嬷知晓李娴妃的底细,忙提醒道:“娴妃娘娘怕是糊涂了。”

李娴妃没有答话。

周瑾行缓缓起身,“李娴妃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李娴妃硬着头皮道:“妾不知惠妃妹妹犯了什么错,只是她与妾一同进宫来侍奉陛下。

“惠妃妹妹行事素来谨小慎微,想来是无意冲撞的陛下,还请陛下轻饶。”

这话把周瑾行活活气笑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没有牵连其中,立马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钱嬷嬷眼皮子狂跳,赶紧打圆场道:“娴妃娘娘且回罢,这事圣上自有定论。”

李娴妃固执道:“还请陛下看在惠妃妹妹十余年的情分轻饶,且惠妃妹妹教养太子殿下着实不易……”

话还未说完,就被周瑾行怒斥打断,“你闭嘴!”

见他动怒,李娴妃被吓了一跳。

钱嬷嬷欲言又止道:“陛下……”

周瑾行瞪了她一眼,钱嬷嬷闭嘴。

周瑾行不客气道:“滚回去禁足反省!”

李娴妃还想说什么,钱嬷嬷急忙道:“娴妃娘娘且回罢。”

她不断冲她使眼色,李娴妃这才毕恭毕敬起身退了下去。

待她出去后,周瑾行看向钱嬷嬷,发问道:“你说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撒什么欢儿?”

钱嬷嬷憋了憋,“兴许是来找台阶下。”

周瑾行:“找什么台阶?”

话一问出去,他便意会过来。

果不其然,钱嬷嬷道:“若是寻常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断然不愿跟永福宫牵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