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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走了,把郭氏气得一怒之下拿起杯盏朝他砸去,却被他敏捷地躲开了,并指着她道:“泼妇!”

“你这老不死的!”

秦王不想跟她对骂,背着手离开了,留郭氏生闷气。

崔氏忙劝说道:“王妃莫要气坏了身子。”

郭氏恨恨道:“你说我这都养出个什么东西来了?”

崔氏:“……”

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因为方才秦王那番话极有道理。

如果现在去把宁樱处理了,李瑜定然不依,亲情肯定会生嫌隙,倘若日后娶了妻,真纳了一堆妾室进门,那才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如秦王所说,他都已经七十多的人了,黄土埋到脖子上,就等着咽气,若是闹了这么一出,这辈子肯定会留下遗憾。

郭氏自然舍不得自家的宝贝疙瘩,老来得子,打小就偏爱,岂受得了闹得母子嫌隙?可眼下这情形,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委实郁闷。

傍晚李瑜下值回来,从崔氏那里得知自家老子破罐子破摔,高兴不已,连晚饭都没用,就匆匆去了一趟碧华楼。

当时秦王也刚从外面回来,见他过来,招呼一块儿用饭。

父子俩坐在一起,秦王难得的露出正经,说道:“儿啊,你爹我有些体己话要同你说,你莫要跟我赌气,如何?”

李瑜点头,“爹你说。”

秦王想了想道:“你就真认定了宁樱,非她不可?”

李瑜:“非她不可。”

秦王:“你喜欢她什么?”

李瑜老实道:“她有傲骨,哪怕在府里为奴为婢,仍有宁折不屈的骨气,不像一般女郎那样一辈子只求安稳,一辈子都依附男人。”

这话倒是让秦王困惑了,“此话何解?”

李瑜道:“儿不仅仅是喜欢她,还钦佩,钦佩她有自力更生的勇气,也佩服她的那份能屈能伸。她既能在秦王府里伏低做小,也能在市井里头靠自己的双手立足,挺直脊梁做人。”

听到此,秦王似乎有些悟了,“跟别的女郎不一样。”

李瑜点头,“很不一样。”又道,“起初儿也一直以为她打小就是按照儿的喜好栽培的,所以喜欢她理所应当,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秦王看着他不说话。

李瑜继续道:“儿也说不出为何钟意她,反正就是跟她在一起会很安宁踏实,我们毕竟相处了六七年,各方面都磨合得差不多了。她知我的性子,不会去触逆鳞,我也知她的痛处,不会去故意伤她,日后成婚,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秦王沉默了许久,才道:“可她终归是个奴婢。”又道,“你也说过她骨子里有傲气,日后闹了矛盾,你若要维持这份姻缘,就得纵着她,事事由着她,便是被她从头到尾拿捏住了,你可受得了?”

李瑜摆手,“宁樱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当初在临川,还是我绞尽脑汁哄回来的。再说以前她在秦王府也不曾恃宠而骄,不至于落到这般。”

“看来你心里头都是清楚明白的。”

“对,儿心里头很清楚,一点都不糊涂为何执着要娶她。”

“那你可曾想过她没有任何背景,往后对你的仕途没有分毫助益?”

“儿不需要她的家世背景来助益,儿可以靠自己挣功名。”顿了顿,“当今圣人是明君,儿相信若儿真有本事,他不会视而不见。”

秦王无奈地指了指他,“到底年少轻狂了些。”

李瑜问道:“那爹你现在回想年轻的时候可曾落下过什么遗憾?”

秦王愣了愣,认真地想了许久,才一本正经道:“你爹我不学无术惯了,又贪图享乐,若说落下遗憾,多半也跟风花雪月有关。”又道,“你可知我当初原本是不会娶你母亲的。”

李瑜颇诧异,“此话怎讲?”

秦王:“在你母亲之前,我原本相中了御史大夫芩家的娘子,且有私情,后来芩家在朝堂上惹了祸,男丁被流放,女郎则被发卖处置。

“那时候我也像你这般年少轻狂,绞尽脑汁想把她捞出来,但没你这般豁得出去,顾忌也太多。后来折腾了两回便罢了,听从了安排娶了你老娘。

“最开始我们相处得也挺和睦的,但你老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芩家姑娘的事,非得跟我翻旧账,扰得我烦不胜烦。

“我原本都已经放下了,被她缕缕提起,反倒起了逆反心,索性找了跟芩家姑娘相似的女郎纳进府做妾,一来二去,就弄了十多位。”

李瑜:“……”

秦王颇有几分感慨,“有时候我总在想,倘若当初与芩家姑娘结亲,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光景。但已经过去的事,只能想想了。”

“如此说来,爹心里头还是挺遗憾的。”

“是有点遗憾。”

“那爹是否可以成全儿与宁樱的这桩姻缘,儿也不想像爹一样,待到年纪大了想起此事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你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不会后悔?”

李瑜摇头,并没有信誓旦旦保证,“至少儿现在不会后悔,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可是总得去试一试才知道到底值不值。”

秦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凭着一股子冲动行事,以后迟早得后悔。”

这话李瑜并不苟同,“既然我跟她走到一起这般艰难,为什么就不能同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呢?儿以为,当初既然那般不容易,自然就会更加珍惜对方才对,让等着看笑话的人笑不出来。”

秦王:“……”

听到这话,他既欣慰又无奈,好歹是考了状元的人,觉悟还挺高。

“你这个事,我既不赞同,也不阻拦,全看你老娘的心意,她若不愿意,我也没辙。”

李瑜心头一松,“说到底,爹还是心疼儿的。”

秦王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盼着自家崽越过越好呢,既然你觉得跟宁樱结亲会过得自在,我也干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只是日后,希望你莫要后悔。”

李瑜起身给他磕了一个头,“多谢爹成全!”

秦王默默地看着自家崽,嘀咕了一句,“儿大不中留,好好的一颗菘,被彘给拱了。”

李瑜:“……”

在秦王这里用完饭,父子俩又说了许久的话,李瑜才回西月阁去了。

之后两天郭氏又让李竞做说客跟李瑜好好说一说这事,结果他是更没有说服力的,因为他是最忠诚自己的男人,跟秋氏一夫一妻,全凭自己的喜好挑选的妻子,只是他运气好,刚好秋氏也出身名门,故而没李瑜这般折腾。

这不,李瑜一句话就把他堵了,问他倘若当初秋氏没有背景,他会不会娶。

李竞想了想,觉得还是会娶。

李瑜拍他的肩膀道:“大哥与我乃同道中人,千金难买心头好,只是大哥你的运气比我好,刚好大嫂的家世能与你匹配。”

李竞:“那你也不能娶个婢女为妻。”

李瑜:“可是我就相中了宁樱,其他的没法替换,这该如何是好?”

当即又同他八卦起自家老子的风流史,原来纳十多房妾室是有缘故的,并非纯粹的风流。

李竞原本是来当说客的,结果同他津津乐道八卦秦王,压根就忘了自己的使命,兄弟俩无不唏嘘自家父母相爱相杀的情形。

最后李竞稀里糊涂被李瑜打发走了,并且还被他策反,成了说服郭氏的说客。

郭氏被父子三人气得暴跳,觉得他们都不是正常人。

这场轰轰烈烈的拉锯战,以父子三人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结束。

李瑜用自己做筹码赢得赌注,害怕夜长梦多,先前本让崔氏去陈家照应宁樱,现在郭氏不愿做主提亲,也不让秋氏打理这场婚事,李瑜便让崔氏去办。

崔氏只得赶鸭子上架差官媒走了一趟陈家。

当官媒蔡娘子来到陈家时,赵氏就像自己嫁闺女似的高兴不已,因为这意味着秦王府那边已经妥协了!

当时宁樱在小厨房里备晚膳,她在陈家的这些日天天给赵氏两口子做好吃的,把他们哄得开怀,直夸她手巧。

忽见一婢女匆匆而来,兴奋道:“小娘子大喜!大喜!”

翠翠好奇问:“什么大喜?”

婢女:“官媒娘子上门提亲来了,小娘子的事,应是成了!”

听到这话,宁樱抬头看她,心道:李瑜那小子,还真他娘的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