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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一口气,你完蛋了陆虞。

——

这是陆虞第一次这么晚吃晚饭,九点半了他们才坐到餐桌前。

他知道一定是自己下午睡了那么久,才让他们现在还为自己忙碌,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秋婶他们说:“是我睡太久了,你们辛苦了。”

秋婶拉起他的手,“陆少爷不要多想,就算半夜两点您要吃饭,我们也会做的,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爱他的人将他围在了中间,陆虞笑了起来,秋婶就招呼着他赶紧用饭。

陆虞就坐到了宋简礼的对面。

宋简礼看到一大桌都是他和陆虞的口味,也知道他们是用了心的。

他给陆虞剥了一只虾,放到陆虞碗里后就叫来了管家,说:“你腰受了伤,这两天可以回去休息一下,还有这个月别墅所有人的工资多发一倍吧。”

“好的少爷。”管家扶着腰轻轻鞠了一躬。

饭吃到一半,陆虞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问:“简哥,你查成绩了吗?”

宋简礼点点头,分数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简哥要去哪里读书呢?你还在……C市吗?”陆虞一开始还比较兴奋,问到最后他就萎靡了。

宋简礼又将剥好的虾放到了陆虞碗里,说:“在。”

“桑桑要去xx大学吗?”这是陆虞很早就和他说过的,而现在他的分数上那个大学是没问题的,所以不出意外他肯定去那里读书了。

陆虞点头,“那简哥……去哪里呢?”

他不知道宋简礼具体考了多少,但他知道宋简礼去读A大,也就是他旁边的那所大学一定是绰绰有余的。

宋简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缓缓开口:“还不知道。”

在C市有两所全国排名靠前的顶尖大学,一所在陆虞想去的学校的隔壁,一所在很远的地方。

“还不知道吗?就A大和F大,你考虑一下呢?”陆虞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宋简礼想去的学校。

“好像都挺难选的,桑桑以为呢?”宋简礼唇角晕着浅浅的笑意。

陆虞抿了抿嘴,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不应该是简哥自己决定吗?”陆虞又抬起眼睛看向宋简礼。

宋简礼知道,要让陆虞主动说出心里话的确很难。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太远,所以我会去A大,我知道你也想我去那里对不对?”

陆虞手顿了一下。

“桑桑,我教给你一个道理,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无论可不可以实现,都要勇敢说出来。”宋简礼说。

陆虞吸了吸鼻子,埋着头不说话,宋简礼还是猜中了他的心思。

宋简礼补充说:“桑桑,你不用一直想着这件事,也不要觉得我是为了你胡乱选的学校,因为如果我去了其他地方,桑桑也会考虑和我一起吧?”

只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是宋简礼权衡利弊后的结果,只是那个利就是他能离桑桑近一点。

其实就算桑桑不说他也会选择那个学校,他只是想让桑桑主动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口,但现在的桑桑还做不到。

但是没关系,他能知道陆虞想的是什么。

“简哥,唔……”陆虞开始掉眼泪,剔透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碗里砸,像断线的珍珠。

宋简礼起身走到了他身边,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眼泪。

“你为什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离开家以后陆虞再掉眼泪,就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难过。

他会因为高考成绩超乎意料喜极而泣,也因为感受到了宋简礼的偏爱而哭泣。

其实不一定是受了委屈才会哭,感受到幸福和被爱的时候同样也会。

“谁让你是陆桑桑呢?我的……桑桑呢。”宋简礼用拇指指腹拭去了陆虞的眼泪。

这样暧昧的话越来越多,陆虞招架不住,他红着眼睛看宋简礼,眸子里还有泪花,像可爱的猫。

如果你不喜欢我,请不要用暧昧的话一遍一遍地挑逗我,如果你也喜欢我,就请告诉我,因为我猜不到。

陆虞任由宋简礼给他擦眼泪,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在下定某种决心。

——

后来暑假的两个月,陆虞都没有离开过金帝花园了,甚至连别墅也很少出去,就算要外出,他也一定要让宋简礼和他一起。

而且他大多时间都是在画室度过的,宋简礼给他请的老师很有耐心,但陆虞之前没接受过相关教导。

所以一开始学起基础的时候还比较吃力,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努力。

老师和宋简礼沟通说他很认真很努力之后,宋简礼就会变着花样夸他。

他剪完头发夸他好看,他换了新衣服也夸他好看,反正不管陆虞做什么,宋简礼都在很认真地夸奖他。

人在感受到被爱的时候抵一百个心理医生的治疗。

但还不够,因为陆虞有时候还是会一脸愁绪地看着窗外发呆,宋简礼要喊他几声,他才会回过神。

有时候别墅也会有医生来给陆虞检查身体,陆虞都很乖地配合着对方。

直到临近开学的某一天,一直给他看病的医生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来,他介绍说女人是他的爱人。

医生替陆虞检查完身体就出去和宋简礼沟通了,留下了他的爱人陪着陆虞。

女人很健谈,也很温柔,当时房间就他们两个人,陆虞觉得她说话很舒服,就忍不住和女人说了很多。

“我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其实我能看出来,你虽然和我聊得很开心,但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女人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慈爱的长者。

交谈了很久以后,陆虞就从一开始的戒备谨慎,到后来愿意敞开心扉和女人说很多话了。

陆虞抿唇,薄唇崩成了一条直线,在女人温柔地注视之下,陆虞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说:“我也不知道。”

“您丈夫有告诉过你,我生了什么病吗?”

女人温笑着摇了摇头,“我丈夫从不透露病人的隐私给我。”

她自然地接下了陆虞的试探。

陆虞好像这个时候才彻底信任女人,他说:“我得了一种会忘记的病,我……忘掉了一些人。”

“但他们是很讨厌的人,所以我跑到了这里来,让他们找不到我,但我却总是梦见他们,梦见他们为了逼我回去,威胁伤害简哥……我跑啊跑,一直跑,可怎么都跑不掉。”陆虞眸子变得灰蒙蒙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女人拉住了他的手,心疼地蹙起了眉:“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一直让你烦心的事吗?”女人的手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她温柔的声线好像小提琴音,温婉流转,字字安抚着陆虞。

陆虞点头,“你不要和简哥说,我也只是偶尔会被困扰,其实简哥还是把我保护得很好的。”

女人点头应:“当然,我只是陪丈夫来工作而已,我和小宋总不熟的。”

“您说我应该用什么办法忘记这些烦恼呢?”这两月陆虞在别墅待着,皮肤被养得更白了,身上也长了一点肉。

但他心里一直被这件事困扰着,所以体重上升得还是不明显。

就算是在这个纤瘦的女人面前,陆虞也显得瘦瘦小小的。

女人露出一个安抚般的微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是专业的,但站在我的角度我给你提一个建议吧,我觉得他们之所以一直困扰着你,或许是你没有彻底克服心里的恐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以后真的看见了他们,你一定要勇敢面对,用自己的勇气去战胜心底的阴影。”女人说。

“如果你以后遇不到他们,但他们一直在你的梦里,那在梦里的你,也要生出勇气去战胜你的恐惧。”

勇气么……陆虞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睫毛。

后来陆虞又和女人聊了很久,房间的一支熏香都燃完了他们才结束谈话,或者说是陆虞睡着了过去他们才结束谈话。

女人看着沙发上的陆虞,他很瘦,睡在软枕上面,快要陷进去了,唇色有些偏白,但整张脸更白,呼吸很轻很轻。

她站起了身,将身边的一张毛毯轻轻盖在了陆虞身上,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面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面前的桌上就小心翼翼离开了房间。

门外,宋简礼和医生已经等了很久,看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宋简礼迎上前了一步。

女人对他点了一下头,三人就往楼下走去了。

“陆少爷应该是轻微的抑郁,您说您刚接他回别墅的时候,因为总看见他盯着一些利器发呆,所以就让别墅的人把它们全部收了起来。”

“做得很好,陆少爷和我谈到了一些过往,他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他认为他会给您带来麻烦,所以总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女人将她和陆虞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宋简礼。

最后感叹:“他之前应该是没有那种结束生命的勇气的,不知道他后来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觉得结束自己可以解决一切烦恼。”

宋简礼看着手里的一份报告,那是前几天医生来别墅给陆虞做的抽血化验报告。

白细胞就明显偏高,还有一些其他指标的偏差,现在结合女人的话,抑郁症就坐实了。

要说第一次生出自杀的勇气,应该就是陆城名逼得他沉塘那次。

宋简礼手里的报告单被蹂躏成了一团。

陆城名,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不过小宋总您也不用太担心,我能看出来他有积极自我调节过,只是他之前的家庭带给他的伤害太大了,就连已经把那些人都忘记了,他们还影响着他的内心,看来之前没忘记的时候,心理压力恐怕比现在还要严重。”女人如实说。

宋简礼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内疚道:“是我,我一早就察觉出桑桑……不开心,但我没有早点带他离开。”

“您不要这样想,您和我说过,他是一个非常贪恋亲情的人,所以您等他将最依赖的母亲忘记了后才带他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否则即便他狠心离开了那个家,只要他的母亲苦苦哀求,他的内心会更痛苦更纠结,到那时他就真的会用死亡来解决内心的痛苦了。”女人安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