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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奏报更为直接,少了许多官样文章,多了实地见闻。

某县“访老队”确实认真,但某地吏员有敷衍迹象,某处房舍修缮仓促,恐不御寒;首批钱粮发放,基层胥吏有故意拖延、意图索取“辛苦钱”的苗头……

问题与成绩并存,阴暗角落里的蠢动,在这条线上初现端倪。

朱翊钧看这些时,神色更为专注,有时会微微蹙眉,有时则冷笑一声。

第三面棋,则是绝对的暗线。

来自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密报。

这些薄薄的、没有任何署名的纸笺,由冯安亲自收取,直接呈于御案。

上面的信息往往更加碎片化,但也在佐证着,前面两条信息的真伪。

三线情报,相互印证,相互补充。

官方奏报关上了“面”,御史密奏勾勒了“线”,锦衣卫密报则钉住了某些具体的“点”。

朱翊钧便在这三重视角下,冷静地观察着这项他全力推动的仁政,如何在帝国的肌体上落地、生根,又如何不可避免地遭遇寄生其上的虫豸……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西,陕西两省的济老院,也慢慢的走向正轨。

当然 ,在这中间,两地也确实处理了一批跟不上朝廷节奏的地方官员……朱翊钧一直都在关注。

这日午后,秋阳明媚。

朱翊钧批阅完一批关于漕运的奏章,略显疲态地靠在椅背上。

冯安适时递上一盏温热的参茶。

朱翊钧啜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廊下几盆开得正盛的秋菊上,金黄灿烂,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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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开口,语气似随意,又似蕴藏着某种深切的向往:“冯安,你说,山西那边,此时该是何种光景?”

“杨涟报上说,太原府的济老院已收了第一批一百一十七位孤老,还办了简单的入住院仪,分了新棉袄……那些老人,穿上新衣时,会是什么模样?”

冯安躬着身,揣摩着圣意,小心答道:“回皇爷,那定然是感激涕零,叩谢天恩。皇爷的仁德,如阳光雨露,泽被苍生,他们……”

“朕不是要听这些。”

“朕是想……亲眼去看看。”

冯安心中猛地一跳,抬头飞快地瞥了皇帝一眼,见陛下神色不似玩笑,更是心惊。

他连忙道:“皇爷,您万金之躯,岂可轻动?山西路远,舟车劳顿,且边地寒苦,这……”

“且不说沿途安保千难万难,朝廷制度,天子离京乃惊天动地之事,需百官劝进、礼部筹备、沿途州县迎送……岂能说去就去,太子殿下、内阁诸位老先生,断不会同意的……还有,再过两日,可不就是太孙大婚的日子吗。”

冯安什么都说了,什么理由都找了。

但就是没有说 ,陛下您老了,不能跑那么远。

万一在路上发个烧,生个小病,那,那大明朝的天,岂不是要塌了。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

他何尝不知冯安所言是实情?

天子一动,牵动天下,想要如寻常富家翁般悄然出行,近乎痴人说梦。

更何况,他的身体状况,是否还经得起长途跋涉和边地风寒,他自己亦无十分把握。

他还记得自己万历十年南巡之时,第一次的微服私访,那可是印象深刻,吃了不少苦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