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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点掉落膝上◎

怎么会这么巧?

崔寄梦欲哭无泪, 她现在压根不能听到任何有关樱果和白玉的事。

偏偏那糕点还是大表兄带来的,她内心的羞臊和愧疚倍增。

然而此乃谢老夫人有意为之,她自然知道点心是长公主殿下差人送来的, 说成长孙是顾及云氏在场,直接说长公主送的恐让长媳误以为是婆母对她不满。

但这担心显然多余, 云氏很高兴:“托大哥的福, 早就听说过宫里的白玉樱桃糕, 如今总算有机会尝尝。”

众人说笑着, 谢蕴忽而起身, 同老夫人致歉:“母亲,儿不喜甜食,且今日尚有要事亟待处理, 先行退下了。”

谢老夫人挥手:“无碍,正事要紧。”

其实她心知肚明,长子如此是因和长公主不和, 连她送的点心也不屑入口。

老夫人暗自叹息, 当年长公主虽是为了那不得圣眷的兄长才和谢氏联姻, 但二人刚成婚时也曾好过。

可惜长子一向冷淡不会哄人,亦不贪恋儿女情长, 而长公主才十五岁, 又因是先帝唯一的女儿自小被捧着宠着。

一人想要体贴入微的夫君,一人想要知进退的妻子, 两相不满, 自然生出嫌隙, 最终落了个不相往来的结局。

老夫人虽唏嘘, 但私认为长公主适合当晚辈疼, 而云氏周全和善, 家事料理得井井有条,性情娴雅,更堪为世家妇。

须臾,白玉樱桃糕被端上来了,其色泽如白玉莹润,呈倒扣的茶杯状,顶部点缀一颗熟透的红樱。

云氏欣赏珍宝般细细端详,同后侧的谢迎雪和崔寄梦赞叹:“听闻这是取南越进贡的上等珍珠米细磨三个时辰制成的,如今一看,果真跟珍珠似的莹白。”

谢迎雪捧起樱桃糕细看,这糕点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圆润软弹,指间一点就会回弹一下,上端樱桃也跟着来回跳动,怪可爱的,她忍不住多戳了两下。

还和身侧的表姐分享:“表姐你看!这个糕点会回弹,真好玩儿。”

崔寄梦亦觉得怪有趣的,玩心大发,跟着在自己手中糕点戳了两下,上头樱桃有些气急败坏地弹跳着,似乎在说“戳什么戳,再戳我要生气了”。

崔寄梦笑了,倏忽间笑又僵住了。

她又想起此前梦里那句含有她名字的诗,以及他哄小白猫的片段。

梦里的大表兄不像现实里那般少言寡语,收拾那小猫很有一手。

似惩罚又似奖励,往小猫肚子里塞东西,直到小猫妖低弱地求救,说够了够了,太撑了,不能再吃了,才不再硬塞。

将小猫喂得小肚子微鼓,撑到身子瘫软,他才开始索要报酬,“你吃饱了,可在下尚还饥肠辘辘,该如何是好?”

话本的最后。

小妖眼中含泪,为躲避骇人的桃木剑,不得不把珍藏怀中从不示人的法器掏出,双手小心捧着,自我献祭般奉上。

崔寄梦蹙眉看着手中糕点,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

而谢迎雪玩够了,朝着白玉糕狠狠咬一了一口,把上头的果子也一并咬了去,见表姐一直不动,甚至看向她手中白玉糕的眼神分外恐惧。

谢迎雪顿时觉得表姐怪有意思的,表姐定是担心自己的糕点被她抢了去,便吓唬崔寄梦:“表姐现在就你的白玉糕还没动,再晚点迎雪可要夺了你的哟。”

“啊,好。”崔寄梦收起乱念,因为心虚不敢去碰那颗果子,只在一侧轻轻咬了一口,这下发觉白玉糕之所以软弹,是因里头裹着流心白沙馅儿,大概是用牛乳加上别的食材混制而成。

咬了一口,忽地想起迎雪表妹的话,就她一个人还没吃?

崔寄梦下意识想到谢泠舟,有了先头那些梦,她无法想象大表兄品尝甜点时的是否会真如那般,放肆无比,神色目光却依旧澹然无欲。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头。

谢泠舟就坐在对面,玉白长指慢条斯理将白玉糕上那颗果子拈起,垂眸欣赏了会,才缓缓放到唇边咬了一口,薄唇被汁水染红,清冷俊颜顿显昳丽。

他不紧不慢的,像舍不得一口吞下,含入在口中细细品茗啃吮了许久。

大表兄连吃东西都这般好看,含入食物后嘴唇紧抿,只下颚微微动着,不疾不徐,仿佛吃的是瑶池圣果。

只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崔寄梦却看不得,长睫慌乱地扑闪,正要错开目光,却瞥见谢泠舟忽地掀眸望向她。

青年目光深沉,直直钉进她眼底。

崔寄梦有种错觉,大表兄似乎有读心术,这意味深长的一眼,她所有关于梦境的画面,都被他读了去。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慌乱手上松了劲,白玉糕啪叽掉落在腿上,流心白沙馅儿从被她咬破的口子里迸出,顷刻浸湿衣裙,裙子贴着皮肤,冰凉、黏腻。

她倏地红了脸,低着头不知所措,所幸崔寄梦坐在后边,众人又都在细细品尝糕点,一时无人发觉。

崔寄梦默默掏出帕子迅速裹住糯米糕拾起,只是裙摆上沾了很多白色流沙,实在是……有碍观瞻。

离她最近的谢迎雪留意到了,关切道:“表姐的裙子怎么脏了呀?”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问得崔寄梦面颊通红,擦拭裙摆的手都在抖。

老夫人亦望了过来,见此情形只当外孙女是羞赧,笑着劝慰:“不碍事,丫头别紧张,快回去换身衣裳吧。”

崔寄梦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朝众人行礼拜别,低着头匆匆出PanPan了门,路过谢泠舟身侧时,似乎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一定是她疑神疑鬼听岔了,崔寄梦脸几乎要埋到衣领里,加快了步子。

谢老夫人望着外孙女背影,无奈笑道:“人都说将门虎女,这孩子倒好,活像祖母院里养的那只白兔儿,这般害臊。”

谢迎鸢接过话,“不只是将门虎女,将来还是将军夫人呢,是吧,哥哥?”

谢泠屿大喇喇把口中樱核吐出来,乜一眼妹妹:“要说将门虎女,还得是阿鸢,将来指不定还是母老虎呢!”

一席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唯独谢泠舟沉默着,盯着被咬去朱果的白玉糕出神。

良久,嘴角绽出一抹迟来的笑。

这厢在外候着的采月见小姐红着脸逃一般小跑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询问后得知是因裙子脏了,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看到崔寄梦通红的面颊,采月却纳闷了,小姐虽爱洁,但从来不娇气,怎会因为衣裙脏了就脸红?

她低头看到崔寄梦裙上斑驳的印记,不由想到别处去了,但小姐是来请安的,二少爷再孟浪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再说小姐上次连二少爷的异常是什么都不懂,又怎会知道这些?

采月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小姐纯真无邪,她却总把小姐想歪,罪过罪过。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崔寄梦裙子上的流浆已经渗得彻底,沾在腿上黏糊糊的,叫她恍若身在梦中。

采月唤人备水,上前来帮崔寄梦褪下裙子,手刚碰到裙子时,崔寄梦按住了她,“采月姐姐我……我自己来吧。”

采月本已熄灭的疑虑重新燃起,她跟在崔寄梦身侧近身服侍已有十年,小姐早习惯了让她帮忙更衣沐浴,可最近为何每次都推三阻四,非要亲力亲为?

有崔夫人因一朝不慎误了终身的旧事在先,采月不免为崔寄梦担心,拉过她悄声问:“小姐,你如实告诉婢子,你和二公子可有越礼?”

崔寄梦的脸更热了,睁大了眼假装懵懂:“采月姐姐为何这样问?”

其实她心知肚明。

早前对于很多事,她的确一窍不通,可后来有人十分耐心地教她,事无巨细。

每次他会将那本无字天书轻轻平放至榻上,天书用绸布制成,白净光滑。

他会带着她的手一起,就像平日念书一样,指腹一寸寸从书上滑过,会先讲一遍,遇到紧要之处,用力将她的指腹往下压,按在那朱红的字眼上,久久不动。

待逐一浏览过每一处每一个字,末了,他还会再问她,知道了么?当然,不管她知道与否,都要被逼着试一遭。

过后,谢泠舟还得问她可否记住,若记不住,他会不辞辛劳带着她学一遍。

可即便是记住了,也得反复几回,用谢泠舟的话是“温故知新”。

幸亏只是梦,那本书翻不坏。

若现实中,他真那般严厉又勤勉好学,只怕那绸缎似的书会被戳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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