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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求娶表妹◎

谢泠舟垂着眼, 默然上前,一撩袍角,在谢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这可把屋内一干人等给惊到了:“哎哟, 这是怎的了!”

见长孙跪在跟前,谢老夫人额角又是一阵抽痛, 老人家实在禁不起更多打击了, 捂着额头无力问道:“好端端的, 团哥儿怎么了?”

“母亲先莫动气, 实在是这孩子不像话。”谢蕴安抚过谢老夫人, 沉着脸吩咐贴身小厮,“把人叫进来。”

一位仆妇揣着手小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几位主子行礼。

谢蕴沉声道:“你把你昨夜醉后同旁人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仆妇左右为难:“这……大公子交代过, 让奴婢半个字也不能说。”

她绞着手支支吾吾时,谢蕴发话了:“大胆说,一字不漏道来。”

那仆妇悄悄觑了谢泠舟一眼, 见他没有别的暗示, 才大胆开口:“这事是这样的, 当初表姑娘到府里的头一天,落了水, 我们几个都不会水, 正急着呢,大公子来了, 将表姑娘救了起来, 还对表姑娘的婢女说自己是谢家二公子, 当然大公子这肯定是为表姑娘的名节考虑嘛, 毕竟当时表姑娘衣裳都湿了乱了, 这传出去可不就乱套了……”

仆妇的话说完, 满屋子的人神色各异,崔寄梦羞红了脸深深低下头,王氏疑惑,云氏淡然,谢迎鸢则微微张大了嘴:“难怪二哥那日回来后一直嘀咕着兄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老夫人疲倦的眼中亮起光,转瞬压了下去,疑惑道:“可我们过去时,阿屿身上都湿透了啊。”

谢蕴冷哼一声:“这就要看看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说。”

谢泠舟略带自责:“回祖母话,孙儿顾虑到表妹和二弟有口头婚约,便在二弟赶来后将他拉下水,弄湿衣衫。”

王氏蹭一下站起来,又立即坐下,既庆幸又愤慨:“当时阿屿和梦丫头的事还没定,团哥儿下水救人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了!这实在是乱来……”

若是在崔寄梦还有婚约的前提下,此般便是谢泠舟考虑得当,可如今王氏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当初崔寄梦和谢泠屿是口头婚约,后来能落定,落水一事虽不是主要原因,但多少脱不开干系。

此事若一直瞒着,倒也无碍,偏偏是在崔寄梦解除婚约后被曝出。

谢老夫人揉着额,似乎颇难做。

崔寄梦红着脸从座上起身,低头谢老夫人和谢蕴福了福身,将谢泠舟教给她的说辞搬出来:“外祖母,舅舅,大表兄如此也是为顾全大局,说到底,表兄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此事便算了吧。”

“孩子,我知你大度,他下水救人本是好意,理当赞许,但瞒着你是逃脱责任,竟还将阿屿推下水,把阖府上下蒙在鼓里,实在胆大妄为!今日我让他下跪也正因如此。”谢蕴宽慰过她,转向谢泠舟,“你起来,自己说要如何弥补。”

谢蕴口中“弥补”二字戳中了谢老夫人心窝子,赵夫人害崔寄梦母女受苦,本就让谢老夫人自责不已,长叹道:“谢家欠梦丫头的太多,是该好生弥补!”

谢泠舟不紧不慢地起身,轻掸袖摆因下跪而沾上的一点尘灰,走到崔寄梦跟前,深深作揖:“如今正好表妹与二弟因八字不合解除婚约,若是表妹不嫌,我愿求娶表妹。”

即便私下还做过夫妻,事先也被大表兄知会过,可当着众人的面,崔寄梦还是羞得双手紧紧交握,不敢看他。

沉默旁观的谢执沉吟道:“崔家无人,寄梦这孩子嫁去别家也不妥,若能嫁给大哥儿,母亲也能放心,要是寄梦也愿意,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王氏虽因夫婿又在为崔寄梦考虑而不悦,但若崔寄梦婚事落定,阿屿便也彻底死了心,当初若非谢泠舟推卸责任,她也不至于要为婚事烦忧,谁引起的事端谁来担着,附和着:“毕竟一起落了水,不成婚难以收场。”

谢老夫人心情阴霾了已久,总算见到一隙阳光,按捺住喜悦:“落水是次要的,还得看两个孩子意思。”

在场众人除了谢执几乎都以为崔寄梦和谢泠舟不大熟络,就连谢蕴,也以为是自家儿子单方面对崔寄梦有情,并不往二人有私情上去想。

他顺着老夫人的话道:“定亲过程繁复,在此期间,不妨让两个孩子先熟悉熟悉。”

话说到这份上,谢老夫人喊过两个孩子:“你们意下如何?”

谢泠舟率先行礼:“孙儿愿意。”

“梦丫头,你呢?”

崔寄梦低着眸,瞧见谢泠舟的指节暗示地勾了勾,才红着脸道:“我也……我一切听祖母的。”

谢老夫人得了意外之喜,心情舒畅些许,让几个孩子先下去,留下儿子儿媳商议赵国公夫妇的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前院,婚事虽未落定,但有了今日长辈们的一番话,他们便可光明正大地相见,不必像从前那般藏着掖着了。

崔寄梦反倒更羞赧了,谢泠舟亦是不自在,从前无人知道他们的私情,他们面上彼此客气,旁人不会多想。

如今倒好,刚迈出门槛,那些侍婢们已交换了好几回眼神,仿佛在说:“瞧,大公子和表姑娘被赶鸭子上架,开始培养感情了呢。”

走到杏林附近,二人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白雾在严寒空气里散开。

崔寄梦侧过脸,见大表兄也正好看着她,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昨夜谢泠舟说过,长辈提起时他们答应得太过爽利,反倒不合适。

定亲并非一蹴而就的事,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后续逐渐熟络起来,一切便顺其自然。

此时环顾周遭,见四下无人,崔寄梦轻声问:“表兄,我方才装得像么?可有拉你的后腿?”

谢泠舟心道她哪是装的,那是真真切切地羞了,莞尔:“像,你越是羞赧,他们才不会越怀疑你我。”

崔寄梦却困惑了:“表兄你当真没有同大舅舅打过招呼?为何我看舅舅像是知道你的意图,每句话都正中下怀。”

谢泠舟淡道:“并未。”

他猜准了谢蕴定会找他过问此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请安时当众提起,的确像是猜中了他的意图。

走了一会,崔寄梦忽地拉住他,略有担忧:“表兄,赵家那边怎么了?”

“你是想问赵家表妹表弟如何吧?”谢泠舟在她试图收回手时顺势牵住了,在她手心恶意地捏了捏才松开。

崔寄梦将手拢回袖中,手轻触着被他揉按过的地方:“昨日赵国公说要休妻,赵姨母作恶多端,她有此结局并不可惜,可赵家表弟表妹是无辜的,若是因此受了牵连与我幼时遭遇又有何异?”

谢泠舟回想昨日赵国公神情,摇摇头:“外人只会说赵国公背信弃义,抛弃糟糠之妻和一双儿女,至于赵家表弟表妹,祖母会派人将他们接回谢家,他们大抵也不会知道,知道了又如何,赵姑母作恶时可未曾顾虑过两个孩子?”

二人在皎梨院前分别。下半晌,长公主派人来给谢老夫人送礼,称日子无聊,想让崔寄梦去府上玩。

老夫人正担心这关头让崔寄梦和赵家两个孩子见面彼此难堪,便允了。

谢府往长公主府去的马车离府时,刚好与接赵家姐弟的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内,年幼的赵乾仍在追问爹爹为何不要他们,赵昭儿搂着双眼通红的幼弟,眼角绯红:“别哭。”

谢家对他们姐弟说赵夫人生了病又怕触景伤情便去庄子里住了,赵乾并不知道赵夫人那些事,带着哭腔道:“我想阿娘了,她那么好的人,爹爹真狠心……”

赵昭儿想起昨日谢家来人和爹爹的对话,目光空茫,许久,木然扯了扯嘴角:“她不在也没关系,我们姐弟俩相互扶持,总归是可以过得好好的。”

这头崔寄梦与采月跟随兰香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却不在,给崔寄梦留话称过两日回,让她别拘谨,放心住下。

正好,崔寄梦因父辈恩怨而心力交瘁,也想一个人静静。

她住的地方是一处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园子,园子深处有座两层阁楼,推开窗,崔寄梦兀自望着下方发呆。

兰香过来了,朝她屈膝行礼:“乡君,殿下托我给您留了些东西。”

转过头一看,兰香手里拿着一把古琴,边上还放着一个比巴掌稍长,半掌宽的小盒子,“殿下说,数月前,她曾答应过乡君,要送乡君一把琴。”

“殿下竟还记着此事。”崔寄梦心间一暖,又看向那盒子,“这是何物?”

兰香摇摇头:“殿下说是给公子的,让姑娘转交公子。”

崔寄梦好奇地接过盒子,但因为是给谢泠舟的,便不打开,妥善收起来,想着回头见到表兄再转交给他。

长公主府的浴池宽敞舒适,崔寄梦靠在浴池边上,枕着胳膊渐渐睡着了,睡意朦胧间,采月过来了,替她轻轻擦洗着后背和脖颈,今日的她有些笨手笨脚的,力度拿捏不准,不时把她搓痛。

崔寄梦闭着眼咕哝了一声:“轻着些,采月你怎跟大表兄一样粗鲁。”

谁料采月力度反而更大了,还屈指在她蝴蝶骨上敲了敲,崔寄梦遽然睁眼,回头一看,氤氲水雾中,有一双含笑的眼时隐时现。

大表兄什么时候来的?还帮她洗了半天!她只觉得脑袋一昏,双手环胸,缩到水里,只露一个头,戒备地看着他。

谢泠舟屈膝半蹲在浴池边,手里拿着布巾,并不往别处看,只是笑着望入她被熏得雾蒙蒙的两眼。

崔寄梦往下缩了缩,直到水将将贴近她下巴:“你这……登徒子!”

谢泠舟不为所动,像谈论旁人一样问:“大表兄粗鲁,弄疼你了?”

崔寄梦的脸被热气熏得更红了,是她想歪了,还是他有意误导,总之是无法好生说话,她一不做二不休,想着干脆整个人缩到水里躲起来。

谢泠舟抢先一步伸手,扶住她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别乱来。”

他说罢,弯下身子,低头吻了下去,勾得她喘不来气,才松开她,起身往外走:“冬日里别泡太久,会着凉。”

崔寄梦哪还有泡澡的心思,盯着他,直到他走远后才悄悄从浴池里爬上来,飞快扯过放在架子上擦身的布巾,胡乱擦了一把,穿上寝衣,走到门边,见他背着身站在窗前看风景,趁他不备溜回榻上,将纱幔重重拉上。

脚步声慢慢靠近,也许是在陌生的地界,她竟觉得紧张。

谢泠舟掀开纱幔时,她正用被子裹着自己往床角缩,一头乌发用簪子梳起,露出细长的颈,有几缕慵懒地垂了下来,湿哒哒地粘在脖子上,像被暴雨摧残后的海l棠花。

这让他想起那些梦里,她额上香汗淋漓,鬓角总粘着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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