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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身体不好,但不至于说就只当个废人。她就觉得,这么一副样貌,跟妇人似得养在深闺是可惜了。这么一副谪仙的样貌又说是学富五车,只是被身体所累。那这是做什么的苗子这就是世外高人的苗子了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号人,惯爱追捧这个追捧那个,自家有这么一个现成的大活宝,怎么能说是废人呢而且,这个活宝还后继有人,瑞哥儿比只他父亲是有过之无不及。

因此,老太太细细端详了这父子二人之后,就跟金匡道“后面的藏书阁,什么佛家道家百家那些杂科都搬去老大屋里,得闲了看看,修身养性吧。”

金匡眼睛闪了一下,点了头“是听您的。”

等到了文氏跟前,老太太微微皱眉,然后道“这孩子搬到我院子里的跨院来住,跟我这老太太做做伴。”随后又看了文氏身边的小姑娘,却没有说话。

文氏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守寡之人,陪着老祖母住着,尽尽孝心,也是应有之意。她连忙应了。

到了三房跟前,老太太心说,这庶子老实,可这老实有老实的好处。以后这庶务,总得有人管着。老实人胆子小,这种人便是有点私心,贪污点那也都是牛身上拔毛,只敢动一点,大祸是不敢闯的。这事总得有人管,老三就很合适。

只是轮到三房的琅哥儿身上,老太太皱眉,说了一句娇惯的太过了一些。

孙氏拉着儿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感觉这个老太太,叫人害怕的很。

吴姨娘被孙氏这做派差点气死,你都看不出来老爷对老太太的态度吗知道要出事了,谁都没提前说,倒是打发亲信把消息给老太太送来了。这是多大的信任做长辈的说你一句,你就那样你这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好似也不在意,视线在琳姐儿脸上多瞧了两眼,便是一叹,“你这孩子,怎么往牛角尖里钻呢你该庆幸,这还没成亲,那边就出事了。等到成了亲,出事了怎么办你可还有小命在你是啥心思我明白,但是从今儿起,你吃上三个月的素,在屋里念上三个月的经,把心意尽到了就行了。人这一辈子的路还很长要是当年我跟你一般,如何会有如今的日子”

琳姐儿红了眼圈,福了福身,到底是没哭出来。

等到了四房这里,老太太只看了四爷和林雨桐几眼,然后点头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真的抛开世事,哪怕是山居,也得知道外面的事。而这外面的事,还就得四房管着。

心里对孙子辈的有了安排了,对曾孙辈的就没有多言,无外乎男孙上学念书,女孙除了念书,也该学学管家理事的本事。

老太太一坐回去,然后立规矩“大房如今人不在,往海沿子去了。丧事,不去不行。过几天他们就回来,再相见便是了。既然回来了,就按照家里的规矩办。大房如何,二房也当如何。金家的祖训便是耕读传家。耕是为养家糊口,读是为了匡世济民。可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

一个个的都这么说,但就是林雨桐和四爷,也不知道这个大房的规矩是怎么个规矩。

没人追问,默默的吃了回老家来的第一顿饭。男女分开坐,但吃的都是一样的。

林雨桐看桌上的菜色,一碟素油炒白菜,一道肉末炖萝卜,一道凉拌的粉皮,一道蒜泥的茄干。一簸箩的杂面馒头,一碗高粱米粥。

看的出来,这待客的好饭菜。林雨桐注意着老太太,就见她只喝粥,并不拿馒头。便是菜,也只吃蒸的软烂的茄干,并不碰其他。便知道,这老太太,清贫自持,是惯了的。她只怕晚上就没有吃干饭的习惯。

吃完饭,老太太不留人,“都回去吧,早点歇了。我这里并没有问安的规矩,尤其是天冷,无事就不要过来了。”

听起来像是拒人以千里之外。

从里面退出来,又跟着金匡回了东院。

林雨桐这才对府里有个大概个印象。中轴线的第一进,是待客的所在。第二进,是祠堂。第三进,是老太太住的院子。第三进后面,应该宅子府里的花园或是菜园。

从进了外院开始,分东西两个游廊,通往东西两院。大房一直住着东院,那么西院便是一直给二房空置着的。

东院没进去过,但知道西院的格局,便明白这东院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如今的建筑风格,还没见过不对称的。

进了东院第一个院子,住的就是金匡和徐氏。

这会子两人进了院子,后面的儿孙跟了一串,就都进去了。

只剩下自己人了,徐氏才急忙道“老爷妾身嫁到府里也都三十好些年了,竟是不知道还有婆婆在”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呢

金匡摆手“这事不要问。只记住,侍奉母亲要用十二分的心。别的事情不用你管,只对母亲用心些,就罢了。”

徐氏能憋屈死。她的重孙都要有了,猛地有得去做媳妇。

但当着晚辈的面,她到底没说话,坐在一边生气去了。

金匡却只说自己的,话是对几个儿子和媳妇说的,“刚才你们祖母的话可都听清楚了,以后按照老家的规矩办。往后,家里会按照各房头的人口,分口粮。口粮一月一给会有管事送到各方给什么,你吃什么。没有另外的供给。要想吃好的自己赚去。赚不来,家里也不会看着你饿死。另外,每人每月两百个大钱的月例银子”

这绝对不够。这都不够打赏一次下人的。

金匡却不看儿孙的表情,“这一路走来,看的还少吗能住的暖和,吃的安心,这就是好日子,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家里给的粮食,不至于叫谁挨饿。所以,少些怨天忧人。以后,各房头自己开火老二家的”

“儿媳跟着祖母。”文氏起身回了一句,却看向身后的侄女,“儿媳是霜居之人伺候祖母,跟着祖母吃斋念佛,儿媳甘之如饴。可淑丫头不一样,她正是好年岁儿媳正想着,是不是能”她说着,就朝林雨桐看,“遭逢大难,也是大难不死,正好该办办喜事,冲冲晦气。”

早定的婚事,成亲也是当然的。

可林雨桐因为路上的事,对文氏姑侄多少有点犯嘀咕。再则,四爷摁住了她的手,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她还没说话,四爷就道“二嫂也是太着急了些。咱们这突然一来,无端的给家里添了很多麻烦。这儿女婚嫁,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再不抛费,也是好大的一笔开支。这事过了年再议也不迟。若是二嫂觉得,孩子跟着您不方便,那就先养在母亲身边。您这一走,母亲身边难保清冷。琳姐儿要吃斋,璇姐儿又太淘气了些”

这话倒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许是却觉得儿子说的很对,这来了连门都没认清呢,就要办喜事。前头万喜的,哪里顾得上。照着那位婆婆的行事,这喜事连个三菜一汤能不能凑齐都不好说。

小徐氏也道“二弟妹也太着急了些。两孩子还都小,再过个一年半载也不迟。”

两个小辈只羞的恨不能钻地缝去。

可小徐氏却算计的是,家里只给粮食和每月两百个钱,自家男人和儿子的汤药钱可怎么办她急切的想跟姥爷和太太商量,不想就一个小辈的婚事在这里磨磨蹭蹭。

正说着话呢,外面管家禀报,说是老太太打发人送粮食来了。

那正好,都散了吧。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去管这个,叫琨哥儿去照看了。他们只带了几个孩子回了正房。屋里的炭没之前旺了,外面只放了一筐的炭,今晚要是几个屋子都点上炭盆,都抗不到明天去买碳。

白氏就先道“我今晚跟妹妹挤一挤,叫他们哥三挤一挤。”

这炭就勉强够。

话音才落,负责烧水的婆子就来禀报,“厨下的存的柴,只够用到明天早上。这还得俭省着用。”

得了这是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了。

这老太太是一个狠人。一点都没有给后辈自怜自哀的时间,一上来就把你逼到墙角。你看你怎么办想要跟以前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就粗茶淡饭,得能忍饥挨饿,得能穿破衣烂衫。

林雨桐表示知道了,叫她先去用,“明儿就出去买些。”

手里还是攒了一些银钱的。

但逼到这份上了,各房手里都没银钱。只自家这边有顺王那些送的仪程。这钱能安心的留着叫其他人都受冻挨饿

肯定也不行。这才迟早还得是往出拿的,没分家嘛。与其叫人家提出来,就不如自己先拿出来,反正林雨桐手里不仅又那天晚上在府里的下人房里搜出的钱,还有当时被原主藏起来的匣子。那匣子里都是金元宝。是她陪嫁里的压箱银。

等琨哥儿把粮食放好,回来一一报数“糜子面二十斤,小麦面五十斤大豆十斤,黄豆十斤,红豆五斤,绿豆三斤”

乱七八槽的,还有油盐酱醋各若干,反正就是叫你暂时饿不着。

谁也没细听,等他说完了,四爷将银票拿出来,“给你祖父送去,就说归入公中。”

琨哥儿的手一顿,到底接了过去,“儿子去去就回。”

果然,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又回来了,拿了五两银子,“祖父说没房五两的安家费,这是咱们的。”

林雨桐没收“给你媳妇拿着吧。我和你爹手里还有。倒是你们两口子,手里没点银子不成。就是你媳妇害口想吃个零嘴,都从身上摸不到钱来。”除了这五两,林雨桐又进卧室,把那散碎的,拿了二三十两的样子都给白氏,“明儿叫琨哥儿去村里问问,谁家有个冻柿子冻梨给你踅摸些。”之前从祠堂出来的时候,瞧见白氏盯着一个丫头手里赶紧藏起来的吃了一半的萝卜看,眼里还有些淡淡的可惜。这怕是想吃水果了,没敢开口,也知道是没有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