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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勒克诧异的看了一眼和婉,这是说不用太隆重的准备,能应付过去就行。

他来本也不是说这个事的……其实他来压根就没事。他是奴才,奴才便是侍奉公主的。公主不召唤,他也不好来。最近一些日子,好些人明里暗里的都在问他跟公主的关系,他才有些恍惚,真有好些日子不被宣召了。昨儿在茶楼听几个书生说话,好像他们是书院的学生,说老娘娘和和婉公主的风姿如何飒爽云云。

那一刻他心里怪不好受的。书院那地方他听说了,没本事的人是进不去的。见多了那样的男人……在公主眼里,自己是什么?

他一晚上没歇好,不等城门打开就守在门口等着了,可等见了面,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忘了。公主问有事吗?那他就得说有事。然后找来的这个借口好像被公主嫌弃了。

和婉把话说完了,两人面对面无话可说。

德勒克看出和婉像是着急出去,忙又道:“我来还想问问,书院下次开考是什么时候……我想考考试试。”

啊?

和婉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明年还是八月底吧。你若是想考,要尽快准备。今年观望的人多,下场的人少。而如今,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路口的咨询处打听。往后的每年,只会一年比一年更难考。”

这是不看好自己吗?他讷讷了半晌才道:“若有不懂之处,能否跟公主请教?”

和婉皱眉:“我怕是没这个时间。”

德勒克心里有些焦灼,公主跟他,似乎更客气了。

和婉看出了他的不悦,忙又道:“而且我不曾学这些,只会帮倒忙。你可以找一些幕僚,衙门的师爷,多学一些处理实务,想来对你总也有些益处的。”

德勒克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多谢公主提点。”

“这么客气做什么?”和婉笑的亲近了几分,“你我是夫妻,不必这么见外。另外,我也有些事想跟额驸商量,怕是还得额驸出面去办。”

德勒克抬起头来,心里比刚才更不是滋味。和婉这是跟他谈条件,我帮你,你帮我。这属于交换,而不是夫妻一体的商量。

和婉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是这么想的,我想从部落里找些聪慧的孩子,十岁到十三岁的就行。我想资助这些孩子在京城的书院念书,三年即回。出身贵族的我不要,我就要你们的小马奴……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公主府承担。每三年一轮……”

德勒克皱眉,“公主,您这是……”

和婉看他,“部落要强盛,靠的依旧是人。如今朝廷的动向你还看不明白?若是别人都在变,只你不变,那迟早总会被人吞进肚子里去的。你是额驸,我能护你。但你的部族看着别人兵强马壮,看着别人能换到更便宜的布匹粮食,难道不会跟你离心?而这来回的交换,是需要人的。大批的人手,你从哪里能变出来?你该知道,很多事不是身强体壮便能做的。我这都是为了部族好,你若不领情,那便算了。”

德勒克垂下眼睑一笑,自己是不大聪明,但也不是笨蛋。可公主好像有点拿他当笨蛋了。她如此安排,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以前那个害羞的公主不见了,她开始在算计他了。

沉默了良久,他还是点头,“如果这是公主所愿,奴才一定帮公主做到。”说着就起身,“奴才——告退。”

和婉看着他的背影,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动地方。她做的对吗?

若是夫妻和睦,自然该有商有量,自己也没想害谁,不过是帮着下一步棋,让部落能顺着大势走,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可若是夫妻相恶,那便什么也不用说了,想做什么不用言语,各行其是便是。

而他们之间……不和睦,但也谈不上相恶。算计了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歉疚。

她起身,打算去问问皇祖母。自己是想学皇祖母处事的,可学着学着就走了样子。皇祖母做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可这边才迈进院子,钱盛就急匆匆的从后面过来。

她站下让钱盛先走,钱盛没客气,欠欠身子赶紧朝里面去了。

和婉跟在后面,在屋门口的时候听见钱盛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林雨桐有些惊讶,以往过来都事先打发人告知一声,今儿却没提前得了信儿,这怎么突然就来了?

“请进来吧。”林雨桐收了手里的文稿安坐着。

等钱盛出去传话去了,和婉才进去,“皇祖母,那我先回去找两位姑姑?”

林雨桐没让,把人留下来了,“在一边侍奉着吧。”

和婉便先去泡茶了,之前皇后说皇额娘这里的玫瑰花茶最合口味,她便找出来冲泡了一盏。

端进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在了,该是才坐下,她奉茶过来,“是您最喜欢的口味。”

皇后便夸和婉体贴,林雨桐却拦了,“玫瑰花茶的话就撤了吧,换成红枣茶来。”说着就看皇后,“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喝玫瑰茶。”

和婉一愣,随即看向皇后的肚子。

玫瑰花茶活血散瘀,对孕妇来说,确实是不合适的。她急忙端走了,“给您换一盏来。”

皇后是万万没想到,只她跟容嬷嬷知道的事,一来就被看破了。她尴尬的笑了笑,那边和婉上了茶就不好多呆了,直接去外面守着。

半晌,皇后才道:“还没跟你报喜呢,原本想着,等满三个月的时候再说的。”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儿媳盼着是个格格,像和婉一般贴心才好。”

撒谎!

宫里要说谁想生公主,她第一个不信。但这事跟她真没关系!

而且,这个孩子来的正好,正在钮钴禄氏扒着五阿哥不撒手的时候来了,本来不愿意的却乾隆也都会乐意的。

她不再这事上纠缠,问说:“今儿过来是有事吧?”不提前说,那自然是怕有孕的事被谁知道了,再给她动手脚。

皇后忙道:“皇额娘,这几天连着收到公主府的折子,都是请求回来给皇太后祝寿的。您看,这是允还是不允?”

这事更不该问我了。当然了,公主们要求回京,也不是因为给太后祝寿,这也就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额驸们改了态度了。不管这些蒙古亲贵是向来试探还是想如何,以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拦着的必要。

她就道:“男人们的事咱们管不着。但是公主们为了大清,在塞外很多年了,思乡亲切,在所难免。这事跟外头的事连着的,你跟弘历商量,怎么着都行。你们看着处理便是。”

弘历巴不得显摆呢,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所以,这事还不是皇后来的主要目的。

左拉右扯了半天,皇后终于绕到了正题,“上次过来,看女学还不曾收拾好。这次瞧着,倒也已经有模有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课?”

女学?

皇上能管书院的事,那她这个皇后是开口要女学的管辖权了。女学的学生不是宗室格格便是官宦小姐,勾连起来,这也是一片势力。

没怀上的时候皇后不开口,一怀上了,开口便伸手就要。肚子里的孩子给了她这个勇气。

林雨桐笑了笑,“开课的时间,你来定吧。”

皇后大喜,这便是叫自己管着了。

和婉在外面翻白眼,皇祖母只说叫你定开课的时间,可从没说让你管。她悄悄的往院子外面去,叫了她的丫头,“带上一筐子葡萄,两坛子刚酿的葡萄酒,给和敬公主送去。就说今年老圣人院子里的葡萄长的好,叫她尝尝。”说着,又低声道,“若是固伦公主问我在做什么,你就说,皇后娘娘来了,问了女学的事,我陪着呢,不得闲,赶明儿亲自去给她请安。”

丫头学了一遍,表示记住了。转身正要走,又见张保从外面进来,她忙闪到一边,就听公主跟张公公道,“皇后娘娘正在里面,怕是不方便。有急事吗?”

“和敬公主来了。”张公公朝里看了一眼,“您看……”

和婉看了丫头一眼,摇摇头,表示不用去了。然后才道:“我去迎迎,您去跟皇祖母禀报一声。另外,别叫皇后娘娘现在就知道固伦公主来了。”

张保一愣,但紧跟着点头,进去办事了。

和婉则扬起笑脸,迎出去了。

“姐姐,下来走走吧。今儿的天多好啊!”和婉拦了和敬的车架,“我正转着呢,听张公公说您来了,这不,急匆匆的迎过来了。”

和敬便赏脸的下来了,“你倒是萧遥自在。怎么?赖在这里真不走了。”

和婉面色不变,以前有人提她跟额驸的事她还会难堪一二,现在已经如同情风过耳,半点不走心了。于是便道,“额驸今儿早上倒是来了,没说几句话,就又走了。”

和敬皱眉:“夫妻之间,有事你好好的跟他说。要不,我让你姐夫去劝劝?”

“不用,那就是一头驴,劝也劝不明白。”和婉带着和敬,仿佛心不在焉的在走路,可这路却越带越远了。

书院里的路本来就纵横交错,林木也繁茂。和敬倒是真没注意,只带着打趣的语气道,“人家来了,就是服软了,还是想跟你和好的。”

“哪里是想跟我和好?这半年人都不见,哪怕打发个人问安呢。您当他没事会找我?这不是祖母要过寿了吗?他来问我这贺礼怎么准备?”说着,才一副正儿八经的语气,“这事我正说要跟姐姐合计呢,您今儿不来,我下半晌就得去园子里找你去。葡萄和葡萄酒昨晚上都收拾好了,给您带的。就是想商量商量,这贺礼该怎么送合适。年年都那几年,祖母收的不烦,我这送的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