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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永安镇的一片居民区, 下午的阳光很温暖,照在孟思期脸上让她有些困倦,但是老人所说“禽兽”却让她扶住包的手顿时一颤, 她上前一步, 只听老人说:“欺负女儿的禽兽,早死了,是报应。”

孟思期对“欺负”这个词十分敏感, “欺负”和“禽兽”联系在一起,往往得出的组合词就是“性侵”。

老人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仍旧带着不耻和愤意, 那说明当时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宋辛冉可能真的遭到过养父的性侵, 宋金樟是在宋辛冉十岁的时候醉酒跌落院坝身亡,也就是说宋辛冉十岁前, 这片小小的地方就有兽父性侵养女的传言, 在人死后,他们将之归于报应。

孟思期好像探知了这里的秘密。

性侵宋辛冉的禽兽养父意外身亡, 家暴靳亚明母亲的暴力父亲意外身亡,他们的死都集中在那段时间。

宋辛冉和靳亚明那时候都是十岁大的孩子, 他们本来是没有交集的, 也许因为某种计划走到了一起,谁是主谋一目了然, 以今天两人的关系来说, 宋辛冉更像是策划者。

也许宋辛冉最初的方式是通过为靳亚明打抱不平取得对方的信任,所以她推下了那个欺负靳亚明的霸道男孩。

靳亚明那时候瘦骨伶仃,在学校是被霸凌的最底层, 而漂亮被很多人追求的宋辛冉却意外地向他伸出了援手。

对于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他在家备受恶父欺凌, 在校备受同学霸凌,他的人生非常灰暗,因为宋辛冉,他走出了那段灰暗的人生。

宋辛冉绝不会是因为命运相似而吸引,她知道以她单薄的体力对付不了宋金樟,她需要帮手,虽然靳亚明瘦小,但是在宋金樟醉酒后,靳亚明的力量比起她就完全不一样。

在解决了宋金樟以后,宋辛冉和靳亚明已经形成了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当时他们应该又产生了新的计划,那就是解决靳亚明的恶父。

在靳亚明的人生里,这个父亲应该是他最痛恨的,他应该早就想他死,可是他一直没有动手,也许是从来都不敢。

但是有了宋辛冉的参与,这一切就变得合理自然。

这是孟思期全部的侧写,虽然她并不确认这都是真的,但是一定接近真相。

宋辛冉和靳亚明就像食人花的花和齿,他们都需要营养,宋辛冉美丽惊艳,心思缜密,靳亚明气质出众,非常冷血,他们互利互惠,从十岁那年就建立了独特的关系。

这种关系会带着他们走向一生,他们共同追逐利益,又彼此心存爱护,而宋辛冉却至始至终都是这种关系的主体,只要哪一天遭受了毁灭,靳亚明就会承担所有的一切,因为从十岁开始,他就认定,宋辛冉就是他的全部。

当孟思期意识到这一切,她整个人都像经历了一场虚脱,她没有那么敏锐的观察力,也没有十足的联想,但是从警以后,她逐渐接触更多的阴暗面,那是人内心深处的灵魂隐蔽场所,无论高尚还是低劣的灵魂都深居于此,而一部分灵魂让人心变得极其复杂,甚至自私、扭曲、变态。

当她看向赵雷霆,他向来活动阳光的脸颊也染上一丝不安。

这里的一切随着将来老人去世一定会全部消散,即便现在问起他们,他们也说不出什么细节,在他们的印象里,宋金樟早已定型,也早已成为遥远的过去。

孟思期还记得刚调查宋辛冉时,赵雷霆从各种渠道收集到宋辛冉的简历,当时简历上写的是她父亲是中医,母亲是护理工作,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虚构的,她的过去早就被她抹去。

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孟思期提议去镇上派出所了解下情况。

派出所所长也姓靳,靳所长比较年轻,似乎对十几年前的事情印象不是很深,他给两人查了那段时期的卷宗,没有找到宋金樟和靳亚明父亲靳伟的卷宗,也就是说当时没人报案,或者原来的村子都以正常死亡处理了。

这让孟思期怀疑起事情的真相,两个小孩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让刑事案件留不下一丝线索。

但靳所长的一句话却提醒了她,他说:“有时候,这山村里,很多人思想不开化,这就给我们办案造成了很大困难。”

靳所长也许是想表达,当时派出所有过怀疑,但是由于村民早就处理了尸体,所以最终只能当作意外身亡论处。

是什么让村民对这件事闭口不提,那只能是,他们都知道了真相,宋辛冉被养父性侵,靳亚明和其母被恶父家暴,他们都是受害者,因为“报应”所以他们选择保护孩子。

这些都是孟思期的猜测,因为过去的时间太长了,而且那时候的刑侦手段非常有限,也许当时还有另外的答案。但是这一切现在还不是探究的时候,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正在另一座城市等待她去揭开真相。

两人决定回程,打了车直达县城火车站,火车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在小面馆吃完面条后,赵雷霆一眼望见特产店,说买点特产回去,路上垫垫肚子,也给韩队他们捎一份。

这里的特产是糕点什么的,赵雷霆没敢多买,怕在火车上挤坏了。

孟思期也怕了,毕竟来时的阴影太重,年关前就不该出远门,但好在宋辛冉小时候的故事揭晓了一部分。

她想起一件事,“赵雷霆,咱得打个电话回局里,靳亚明的妈妈蔡春妹不知道在哪?”

赵雷霆“哎呀”一声:“我差点忘记了。”

现在蔡春妹可能是这件事的一条重要线索,找到她或许能解答很多问题。

赵雷霆重又回到特产店,拿起收费电话,拨了回去,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忙完一切,两人拽着票进了车站。好在这趟回程没上次那么拥挤,两人在过道找了一个空地坐下,赵雷霆连忙脱外套给她垫下,被孟思期一把止住:“千万别,这回去你要是再感冒了,我可难受死了。”她已经难受了一回,可不想赵雷霆重蹈覆辙。

赵雷霆憨厚笑了笑,把脱了一半的外套又穿回去,“那个,你要是冷,和我说声,感冒刚刚好,不能着凉了。”

他一边说一边坐在她旁边的空地上,这空地虽然经人踩踏,但是谁敢说能站一晚回去,出门在外只能不去多想。

两个人在有人的地方都不会聊案子,因此坐下时都很安静,孟思期侧目看了看他,明显他很疲惫,这一路帮了她不少忙,她感激说:“赵雷霆,谢谢你啊。”

赵雷霆侧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他眉眼清澈,闪着隐隐动人的光芒。

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

孟思期笑了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这是冬天,火车上虽然温度还行,但说出来的话仍然带着些热热的气体。

两个人靠得近,几乎肩靠着肩,彼此的气息似乎都能看清。

交融在一起,让空气变得很温暖。

赵雷霆回过头,没有看她,像在想事情,又舔了舔干燥的唇,片刻后,他又侧过头看向她,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同于平时的星光,一种沉淀后的光芒,他淡淡笑道:“是有件事和你说。”

“嗯?不会是案子的想法吧,回去说也不迟,我担心你一说我脑子就点着火了。”

“这倒不是,”赵雷霆又添了下唇,语气很缓,就像是想了很长时间一般,“其实那晚你生病,我们没有打到车,连医院也没方向。”

“啊?”

“是路鹤,抱了你两公里,一直跑着,把你带到了诊所。”

孟思期内心怔住,她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赵雷霆说出口,她甚至以为那天她是很轻易被送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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