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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里面亮, 外面暗,孔阳就像一个无辜的旁观者,看到了屋内发生的一切。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 那是归向阳, 他正用一根麻绳将孔曲山的脖子缠住,两人的肢体纠缠在地上,归向阳的力气明显要大一些, 使劲勒住孔曲山的脖子。

孔曲山呼吸困难,面色卡白, 但他是劳模, 是厂里的工人, 他虽然身材不高,但力气不小, 他一直在反抗, 以至于归向阳的罪恶没有立即得逞。

就在这时,归向阳大喊了一声:“龙善文, 你还愣着干嘛,快来抱他!”

“我答应你, 一万报酬……”

在孔阳惊恐的视野里, 过了一小会,一个身材偏瘦的女人走向了孔曲山, 她好像也受到惊吓, 但是她却充当了归向阳的帮手,趴了下去,紧紧抱住了孔曲山的双腿。

就在两人合力之下, 孔曲山失去了呼吸,他僵硬地, 全身猛然抖动了一下,整个人都翻了过来,瞪着的眼睛带着不甘和绝望正好对着窗户。

全身发抖的孔阳吓得失声痛哭,那是他的父亲,可就在这一刻,他死了。孔阳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死亡是什么样子,可是父亲却眼睁睁在他面前死去。

归向阳抬起头,他警惕地望向窗台,他似乎发现了窗外的动静。

孔阳拔腿就跑,他跑向了雨中,拼命地逃跑,跑了一段路,他又停住了,他想起了父亲,又往回走了几步,泪水早已和雨水交融在一起。

他远远地看见归向阳从门口的地上捡起了他的雨伞,归向阳朝雨中望来,像看透了他,他胆怯地向后退去,归向阳收住目光,蹲在了地上,用手指丈量他的雨鞋留在地面上的脚印。

那天,孔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纺织厂的,他拼命地逃跑,一直跑到家属楼,重重地摔在院子的地面上。

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高烧了三天三夜,母亲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她,然而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不得安宁。

无论黑天白夜,总有人上门来找母亲吴月茹讨债,还在他家拼命地翻找什么东西,他们说孔曲山带着厂里准备发放的二十几万现金逃跑了,听说逃去了香港。

说完这一切,孔阳趴在审讯桌上沉重地痛哭了起来。

那年他九岁,本来是憧憬美好未来的年纪,他的父亲是劳模,为人正义,可是意外被人谋杀,他的母亲善良柔弱,却日日被人追债。

九岁以后孔阳的人生,带着那段恐怖的记忆,带着对父亲的愧疚,带着对母亲的同情,他就像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因为如果当年,当年那个雨夜,他推开了那个办公室门的话,也许父亲就得救了,但是因为他的胆怯,他成了父亲被害的旁观者。

然而在孟思期看来,孔阳即便推开了门,以他九岁的年纪,瘦小的体魄,可能也无法挽救他的父亲,不过对于孔阳来说,他永远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会终生带着对父亲的愧疚离开这个世界。

孔阳那段时间一定生活在惶恐和担心当中,不仅是家庭的突然变故,还有来自于当时是厂办主任、还是青年壮汉归向阳的威胁,因为归向阳找到了他的伞,丈量了他的足印,孔阳一定在很长时间内都生活在那种未知的恐惧里。

他一定以为有一天,有人会将他如父亲一样勒死,他不敢将这一切说出口,只能把胆怯和悔恨深埋心底,直到变得不受控制,让魔鬼在内心生根发芽。

在孔阳停止抽泣后,孟思期已经将温水送在了他的面前,孔阳似乎平静了,他拿起温水抿了一口,“对不起啊,有点失态。”

孟思期没有回应,她想让孔阳的心情再平复一会。

孔阳抬起头,眼神很坚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只要能给归向阳定罪?”

孟思期也在平复心情,但是她是主审人,她必须快速抛弃不相干的情感,她冷静地问:“在你长大以后,是不是多次尝试刺杀归向阳?”孟思期认为,如果孔阳真的那么恨归向阳,他一定首先想要杀害的是归向阳,而不是龙善文。

“对,我尝试过,但是归向阳人高马大,他还有保镖,我根本近不了身。他偶尔会去维也纳酒店鬼混,那里他有女人,不止一个,他玩完后,会一个人离开,所以我尝试那个时候去刺杀他,但是他很精明,力气也很大,我没成功只能逃跑。”

孟思期继续问:“你为什么不报警?你从来不相信警察吗?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替父报仇。”

“相信?从九岁那年我就不相信任何人了,”孔阳的嘴角勾上绝情的笑容,“那些曾经将我父亲高高捧起的厂工,最后不也是围在我家门口,将我母亲的尊严践踏一地,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谁?”

孟思期这次终于理解了孔阳的心理,如果经历了那样的人生,还是在心灵未定型的年龄,他一定会改变许多世界观。

“虽然你不相信,但你可以给市长写信,给警局写信,这些都是比你现在的方法更好的办法。”赵雷霆似乎有些气急,说了这番话。

孔阳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对方的无知:“你不会懂的,你根本不了解归向阳,他是什么样的人至少我了解过,还是在纺织厂厂办的时候,他就有一班兄弟,而且他喜欢结交有头有脸的人。这不,最现成的例子,他离开纺织厂后,就主动追求张荟,张荟是什么人,七八年前,张荟不过是一个小职员,家境贫寒,长得一般,你觉得归向阳这样的人会看上她,那不就是因为,张荟有个好姐夫,你们应该不会不认识吧。”

孔阳话语落下,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大家都知道孔阳说的是谁。

冯少民突然拍了下桌子,严厉说:“孔阳,你不要想一出说一出,张荟是张荟,张荟的姐夫是张荟的姐夫,他们能混为一谈吗?”

“虽然不能混为一谈,但是归向阳可不是这么想的。”

冯少民厉声说:“你根本就不相信人民警察,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名为孔阳,心中却没有阳光,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正义的,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没去了解,正义就是我们警察的使命,我现在告诉你,无论是我们还是你说的张荟姐夫,都是维护正义的警察,我们会维护老百姓的利益,为人民服务,这是永远都不变的理!”

孟思期瞬间被触动了,她很少听见冯少民如此情绪激动地大声争辩,他争辩的不是韩长林,而是他这身警服,这身警服代表的正义。

“行,我现在信了,”孔阳像是被说服,面色也严肃起来,“可是现在我信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杀了龙善文,我会真心认罪。我只求求你们,帮我父亲还原真相,别让他死不瞑目,我请求你们逮捕归向阳,让他给我父亲谢罪!”

“你的请求我们会去调查,”冯少民义正辞严地说,“关于你说的是不是属实,我们也会调查,我们会以证据说话,如果归向阳果真犯罪,自然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好,你们都是好人,我代我父亲谢过你们,你们把我判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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