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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一个任务之前,罗肖国带着严春蔡双玺抱回了一大堆吃的回来,在给孟思期面包的时候,他笑着说:“你们女孩子身板弱,要不回去休息吧。”

路鹤听了这句话,转过头来,他看了眼头发湿淋淋搭在额头上的孟思期,紧抿的薄唇欲言又止。

孟思期生怕路鹤要她回去,马上镇定精神说:“谁说的,我还有一身劲儿呢。”

罗肖国笑道:“别逞能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拖我们后腿了。”

赵雷霆剥面包袋时反驳道:“你哪只眼睛觉得孟思期逞能了。”

严春啃着面包说:“刚才上楼梯,小孟就摔了一跤,膝盖没事吧,我同意罗副的意思,还有四栋小区呢,这跑下来,不得折断腿。”

孟思期一时之间有些委屈,她确实摔过一次,当时疼得她膝盖都要裂了,她怕人看见,马上爬了起来,装着没事往上跑。

现在膝盖还有些疼,她以为她的忍耐会得到大家的鼓励,然而却因此让她放弃行动,她是绝不会的,就算把今天的所有楼爬完,褪一身皮,断掉骨头,她也不会放弃。

冯少民正打开矿泉水瓶喝水,上前冷声说:“老罗,严春,听听小孟自己的意思,如果她能坚持,一起行动没什么问题。”

“我说老冯,”罗肖国笑道,“要不然还是师父对徒弟好,只要徒弟不死,就往死里用。”

“罗肖国,你什么意思!”冯少民突然怒目圆睁,顿时把在场养精蓄锐的民警吓了一跳。

大家拿着面包和水看着冯少民,似乎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明明罗肖国是一句玩笑话,这句话没什么别意。

罗肖国也被震住了,他的喉结急剧滚动了下,舔了舔干涸的唇,往后退了一步。

马路边上,警车闪耀着红蓝光芒,马路上车水马龙,然而这片地方却寂静得可怕。

路鹤走了过来,他似乎看出了什么,说道:“听好了,孟思期跟着我,只要她不掉队,谁也不许提离队的事情。”

路鹤确实看到了很多,他看到了冯少民的心思,也许只有他明白冯少民的愤怒。

他也看到了孟思期眼神里的倔强和坚定。

这个女孩是他认识以来最让他欣赏,也最让他捉摸不透的。与生俱来的,她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吸引着人,路鹤说不来,但是每次看见她,他就觉得,孟思期很特别。

他记得好几次望着她背影的时候,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人在古井一般的心底用力拨动了一下,拨动了一座年久失修的钟摆,钟摆重新运动,在他内心左右摇摆,产生一种情绪上的波动。

他不喜欢情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永封住情感这个词,他不相信这是情感的触动,但那会是什么,好像这个普通又特别的女孩,就像来自于遥远的尘世,来到他的身边。

因为路鹤的一句话,没人再提孟思期的事情。

孟思期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包,然而她其实也没那么饿,特意撕下了一半面包,递给赵雷霆,“我吃不完。”

赵雷霆早已把一块面包狼吞虎咽,他是真饿了,然而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推脱说:“一会还有得跑,你吃吧。”

“我真吃不下。”

赵雷霆半推半就地接过,笑着说:“那我吃了。”

孟思期也笑了笑:“还和我客气呢。”

“出发!”随着路鹤一声命令,所有人准备车上。

“孟思期!”路鹤喊了她,“你跟我的车。”

“噢。”孟思期答应,朝赵雷霆摆了摆手,转身上了路鹤的车。

路鹤的车上是梁云峰开车,路鹤坐在副驾,还有一位民警坐后排,孟思期也坐进了后排。

不一会,车子到达附近的小区,为了加快速度,路鹤要求分三组搜索,所有人再次按照流程走一遍,这栋小区和江南家园小区构造差不多,也是五层楼。

在上楼梯的时候,她的腿脚明显有些软绵无力了,她好像今天爬了好多个珠穆朗玛峰,山顶却遥遥无期,那是没有目标的绝望。

路鹤特意等了等他,她又往上小跑了两步,路鹤说:“不要跑,慢慢来。”

他总是告诉她,不要跑慢慢来,这句话就像烙印在她内心。

这栋小区终于搜查完了,依然毫无所获,接下来还有三栋小区,在搜查到最后一栋小区时,爬到某栋楼的楼梯一半时,她直接趴了下去,她觉得自己一直在拖后腿,那种绝望在内心里生长到了极点,终于破裂了。

她趴在楼梯上,气喘吁吁,仿佛再也爬不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臂膀,他蹲在她的身旁,试图把她带起来,口中的语气有些许担心:“怎么样了?”

“路队,我可能真的爬不动了。”说这句话她都用了很大力气。

“没事,我送你回汽车里。”

孟思期失落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想和他走完整栋小区,和他一起亲眼看到证据浮出水面。她更想见证他的推断。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拖后腿,一直耽误路鹤的任务,早知道她就应该听罗肖国的话,回去休息等待消息。

是她看高了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她以为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就是破案,其实破案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孟思期拼命爬起来,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路队,别管我,你去忙吧,我自己下去。”

“思期,你做得很好,在我这你是满分。”路鹤醇厚的语气像是安慰她。

他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孟思期疲惫不堪地扶着楼梯栏杆,然而心里是温暖的,她觉得路鹤的内心应该不是孤独的,他那么暖和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有一颗孤独到绝望的心呢。

在孟思期高一脚低一脚迈下楼走向汽车的时候,她望着远方的云彩出了会神,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她听到了一种从远方朝她呐喊的声音,“孟思期!孟思期!”

那是路鹤的声音,孟思期一扭头,望向路鹤所在的那栋楼,但是声音却不是从那栋楼传来,而是从遥远的天边。

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遥远得让人猝不及防的心疼。

孟思期坐在车里平静了许久,她记得曾经有几次在梦里也听到了这声呐喊,就像是有人想将她从梦中唤醒,但是她并不记得那个声音来自于谁?来自于哪?

刚才那刹那间的重合,让她意识到曾经出现在梦中的声音是路鹤的呼喊。

她不知道为什么能在清醒的情形下听到那声呐喊,破碎而遥远的呐喊,也许只是她的幻觉,她太累了,累到听觉也出现了幻觉,一定是。

半个小时后,路鹤和警员们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从他们的脸上看,这一趟无疑是没有所获。

梁云峰第一个拉开了门,看了她一眼,他满头大汗,一言不发,嘴唇微微弯了弯,像是勉强和她打了个招呼,孟思期也回了一个很浅显安慰的微笑。

路鹤随后上车,上车时,他也看了她一眼,但是目光中很淡,淡到没有一丝水花。

这一刻,孟思期产生一种深深的不甘心,那不仅是为路鹤今天推断失误的不甘,也是这件案子的停滞不前感到不甘。

另一名民警上车后,车子启动了,准备回程,孟思期望向了窗外,如血的夕阳染遍城市的上空,云朵绕上了金边,很快这一片天地就将变成黑夜,到了今晚十二点,路鹤的承诺就将作废。

“停车!”路鹤突然喊了一声。

车子缓缓靠边停住,孟思期迎向夕阳的目光慢慢下移,车子再次停在江南家园小区大门口,路鹤的表情凝重,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站在小区门口,站在红蓝交织的光芒中,血阳最后一团微弱的金光拓印在他周身。

梁云峰回头,疑惑的目光看了孟思期一眼,他没说话,也开门下车。

路鹤应该是很不甘心,他一定是思虑他今天推断的对错。

孟思期也推门下车,这时很多人从外面归家,回到名为江南家园的普通小区,他们望着警车,眼神里是敬畏、敬仰。但孟思期觉得,他们应该更多是失望,是对人民警察的失望。

她发现路鹤的橄榄绿警服衬衫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染湿,他早上穿着皮质夹克,因为一天的跑动早已换作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而梁云峰也一样,汗流浃背,衣衫湿漉漉贴着背脊。

后面的车陆续停了下来,三辆车排成一列,罗肖国坐在副驾问:“路队干嘛呢?”

严春扶着方向盘回答:“大概率是心有不甘吧,每一次他不都是这样吗。”

“咱路队是强,有时候也很轴,要强。”罗肖国叹息,“一天真的太急了,路队不是神,他也是人。而且孟思期又拖累他。”

严春点点头,“听说孟思期最后累到趴下,回车上休息了。”

“还不如不来。”罗肖国说,“罢了,下车陪陪路队吧。”

两人下车,这时,其他车的人也都下了车,大家都站在路鹤的身旁,他的身后,罗肖国安慰了一句:“路队,今天的事情我去和刘局说吧,你好好回去睡一觉。”

路鹤没有回话,他依旧望着小区,像在思虑什么。

赵雷霆走到孟思期身边,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遗憾,有安慰。

她也淡淡一笑,就像是和自己的不甘化解。

当她抬头,望向路鹤的背影,望向远方的夕阳,就在这时,那种久违的晕眩感纷至沓来。

整个小区的砖瓦顿时化成沙砾,向天空飞腾,一副新的画面在她眼前如约而至……

就在沙砾消失之处,这小区的其中一栋房子,一座房屋,却在她的眼前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