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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压步过后,丛澜改成了自己很少做的长时间弧线滑行,准备进入阿克塞克跳。

不管对于男单还是女单来说,以长时间弧线进入跳跃,是很常见的选择。

这是个基础滑行的步法,就是单足滑行出一段距离,另一只脚抬起远离冰面。

与丛澜习惯的转三莫霍克括弧步外勾等难度步法交替进入相比,这段弧线在观感上显得空虚了许多。

就像是看着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滑过十几米的距离,没有转体、没有变换步法,空空如也。

七个跳跃,如果有一半的进入姿态是类似这样的长弧线的话,整个节目就会是“滑行-跳跃-滑行-跳跃”,便是俗称的“蹦蹦滑”了。

男单在四周跳前就这样,因为跳跃存在很大的不稳定性,落冰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稳妥完成。

成年组女单为了确保自己三周稳妥,很多人也会这样做。

像是丛澜在步法完成后一秒左右就起跳,反而是少见的。这也是为什么她短节目初初亮相,技术动作的GOE就能加到很高。

因为她的动作很美、很难,跳跃前的进入与之后的滑出都是有难度步法的,而这也是规则内的加分条件之一。

场边紧张的于谨一看就明白,丛澜那里肯定出了问题。

运动员学习跳跃肯定是从基础开始,从简单的滑行、到一点点加难度的步法进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总要慢慢地进步。

但这两年以来,丛澜一直在尽量缩短自己的弧线距离。

她原来需要十多米的弧线才能起跳,后来只需要做一两米,再然后,她可以紧跟着滑出的转三莫霍克等步法直接起跳,突兀,让人防不胜防。

丛澜每日花在滑行课程上的时间不少,她深知,花样滑冰的所有基础就是滑行,哪怕跳跃也是要立于滑行技能之上。

那么,问题来了,丛澜已经会用各种难度步法进入跳跃了,怎么又回归到初学阶段的弧线了呢?

于谨忧心忡忡。

A跳很难,它向前起跳,很不容易把握时机,一不留神就会导致轴歪摔冰,纵览花滑历史,可以整理出一本“3A的各种奇葩摔冰姿势”。

要是别的跳跃,丛澜还能有把握,比如3S、3T等。

但3A,她不得不这样慎重对待。

GOE完了就完了吧,至少跳成了有个基础分。她这样想着,然后腾空而起。

空中的轴体果然有点歪斜,在落冰的时候跟她跃起时的角度已经偏移十度之多了。

丛澜强硬地用膝盖停住,上半身微微晃动,她就着余下的力与滑速,猛地接了一个3T。

这个连跳真不好看,节奏乱了,中间卡了一下,第二跳的高度还很低,只能算是勉强完成。

于谨一颗心回到了肚子里,他忍不住轻轻地拍起手来。

不摔就好不摔就好!

他瞥了一眼实时显示的分数表,上面关于这个连跳的技术动作是绿色的,证明技术裁判认可了,但GOE加得很少,直接是零了。

挺好,起码没扣分。于谨心想。

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再次压过了音乐声。

“天啊是3A!”

“居然还个连跳!”

惊讶者甚多,尽管来之前就知道丛澜是那个网上飞速刷屏花滑圈的“3AJr女单”,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会震惊于她的完成度。

Jr都出3A了啊!

花滑女单新的女王要出现了吗?

观众们的脑洞越开越大,甚至已经幻想起来丛澜成年组统治女单赛场了!

3A3T啊,这个连跳的难度,可比单跳3A要大的!

下一个跳跃是3F2T2Lo,丛澜同样以转三接长弧线完成了,结束了以后,她感觉胃部舒服了很多,要么是她已经适应这种感受,要么就是她已经好了。

编排步伐上,这一次她选的是圆形接续步,也就是在冰面中段区域画一个圆形的步法串。

刚好体力消耗大,用步伐做一下缓冲。

顺时针压步三次,接左前外转三三次,丛澜舒展手臂弯腰向后,脚下变作鲍步姿态,这是一个柔韧性很高的下腰鲍步,特别的美。

听到进入重音后,她起身,单足向前滑动,看向前方的同时,她跃起跳了个3A。

漂漂亮亮的、高远度极佳的3A。

单看的时候,3A总是那么美,比连跳时候还美。

“Wow——”

“啊啊啊啊——”

“丛澜——”

“lan——”

现场一阵欢呼。

四周跳是男单赛场的王者,3A是女单的王者。

丛澜高举手臂,愉悦地以两个捻转步滑出,身形转动间,裙摆向着四周展开,宛如盛开的水绿色花朵,上面洒满了晶莹的光芒,繁星璀璨,尽落其上。

捻转步后,内刃大一字转体,左脚点冰翻身,接了个好看的华尔兹跳,又换蹲姿的捻转步。

滑出以后,丛澜用转三前交叉和乔克塔作为衔接,跳了个深刃的2A。

因为难度不高,紧跟在3A后,显得单薄了一些。

不过,这个2A特别轻盈,她做来毫不费力,观众们依然很喜欢。

掌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左前内转三接外勾步,外刃大一字接下蹲的蹲姿大一字,而后直接右小腿贴冰,换跪姿滑行,转体后迅疾起身,接了几个步伐。

正躬身变侧躬身旋转,丛澜单手拉起冰刀,缓慢过渡到了贝尔曼姿态,姿势定格,结束了整个节目。

又一次的clean,如果忽略那个落冰不甚完美的3A3T。

音乐停止,丛澜望着天花板,松开手,将浮腿放下。

她重重地低下头,弯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wow~wu~”

“下一个queen!”

现场热闹得仿佛在过年,所有人都起身为她喝彩。

有花束与玩偶从观众席上向冰面飞来,在观众席下排的人扔得最快,位置靠上的正朝着看台栏杆处走去。

人影交错,配着欢呼与掌声,这是对丛澜最好的赞美。

丛澜笑着:“谢谢。”

她在原地转了半圈,又回到中央位置,直起身,向大家致谢。

人群大多集中在裁判席后面,不过其他的三个方向也零星坐着些人,丛澜没有厚此薄彼,四个方向都认真道谢过后才朝着出口滑去。

冰童从被放开的口子里擦边溜进,弯腰替丛澜捡拾那些礼物,稍后,他们会集中起来送过去。

手扶着挡板,接过两只刀套,丛澜翘着脚挨个扣好。

于谨问了一句:“刚才怎么了?”

丛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小心吃了冷风。”

于谨:“……”

那你这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担惊受怕好一阵子,就怕丛澜结束后过来跟他说,比赛时候扭到脚了、韧带不对劲、膝盖或者哪里出了问题。

结果,答案居然是岔气了。

于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丛澜:“以后注意,尽量不再犯。”

于谨无奈:“行吧,走,去等分。”

他抱着毛巾外套纸巾盒,坠在丛澜身后,侧边有摄像机移动着拍摄跟随,直到他俩踩上KC区架高的台阶,接连坐下。

于是那个摄像师回归自己的位置,留下正对着KC区的镜头,直直地拍着丛澜和于谨。

丛澜手臂向后,外套自动(由于谨给她)兜上。

分数还没出来,大屏幕正在回放她刚才的几个跳跃和旋转,没全部播出来,抽了几个技术动作慢镜头回放。

“pang!pang!”

“啪啪啪!”

场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急促、混杂,慢慢地变成统一节奏,不变的是同样的急切,似是在催着什么。

丛澜拉好了拉链,拿纸巾擤鼻涕,听到这声音后她朝着那边看去,见观众们有志一同地在快速鼓掌。

应该不是在给她献上掌声,反倒带着点督促威胁的意思。

丛澜:“诶?”

她好奇地张望着,手里拿着毛巾在擦自己的脖子。

主持人也觉着不对劲,可也不能说什么,难道出来喝止大家鼓掌吗?

这些工作人员懵逼茫然,但观众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一种特别的抗议。

昨天的短节目分数里,丛澜的P分之低丢死人,著名的欧体解说员Noah直接转了路人的视频,表示他很欣赏这位新人,对她的滑行与跳跃技术倍加赞赏。

并言辞犀利地讽刺了ISU派出的裁判——

“你们是否当真知晓技术手册里的规则?如果没有的话,怎么敢坐在那个椅子上?如果有的话,又怎么敢给出这样的分数?”

他向来以敢说、会说出名,家境好,男单出身,现在早就退役了,也不求国际滑联给饭吃,所以没人能捂住他的嘴。

针对打分偏见,他早些年就开轰了。

可惜,ISU不愧是残疾人限聋哑就业首选及覆盖率最佳的职业机构,轻飘飘地,人家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