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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将空了的瓶子放在桌面,表情瞬间变得又难过又悲愤又沉郁:“告诉陛下,赏赐我领了,不必再给别人。”

他突然就演上了,崔融差点没反应过来,瞥见汤一粟衣角后,他立马维持住面上神情:“殿下放心。”

“还请殿下收好这匕首,毕竟是御赐之物。”

曲渡边冷冷道:“这是自然。”

毒素入体,内力游走的经脉一瞬痉挛,他用内力强制压下,缓和痉挛。缓和之后,经脉舒缓,一股难言的畅快顺着经脉攀爬到四肢百骸。

曲渡边没忍住闭了下眼睛,他指尖都在颤栗。

【摧筋断骨:作用于真气经脉的毒素,服用之后经脉痉挛,痉挛后经脉舒张时,会带来极致愉悦。

至此反复,一日一次,午夜发作,约三月,经脉失去韧性,中毒者在经脉最愉悦的舒张后,迎来最痛苦的毒发,经脉寸断,不良于行。】

汤一粟连忙过来扶住他,手指不经意在曲渡边脉门处握了下。

随后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他忧心道:“殿下脸色有点白,是和崔公公谈了什么,不舒服吗?”

这位少年将军缓了几秒,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在说,粮草为何还不到。”

汤一粟赶紧道:“马上到!马上到!下官保证,最迟后日就来了!”

“确实是路上湿滑,要不是崔公公说,想尽快吧御赐匕首给您,我们也不会脱离队伍提前来的。”

曲渡边任由他扶着,拿好御赐匕首,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对汤一粟说:“你不是还有话跟我讲?”

汤一粟:“时候不早了,下官那些都是废话,说不说的不打紧。”

曲渡边:“不要后日,明天见不到粮草,这柄匕首第一个取你性命。”

汤一粟神情一肃:“下官遵命!”

曲渡边缓缓拂开他的手,离开了这间屋子。

汤一粟等他走后,才站直身体,检查了下桌子上瓶子里残余的一点液体。

没用手沾,他手里拿了一朵北疆特有的小白花,这种花捣成汁水后抹在身上,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起红疙瘩。

但也还有另一个作用,碰到大部分毒素的时候,小白花会变成黑紫色。

看着小白花变黑,汤一粟笑了笑。

“都没轮到我来说,你就让七皇子服下了药,还是崔公公的身份能取信于人。”

能用陛下身份解决,崔融在前面顶着,自然不必他出场,能扮个好人,谁想扮坏人。

崔融:“他是为了徐停凤。”

“不管为了什么,目的已经达成。”

汤一粟道:“你们在里面聊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会串通七皇子骗我,没想到是真的喝了。”

崔融:“或许真的骗了你。”

汤一粟却道:“在下内功薄弱,但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本事,若是假的,脉象作伪我也能摸出来。假如七皇子是伪装……公公不会想知道,后面将发生什么。”

崔融后背有点发冷。

他道:“你如此给你身后之人卖命,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汤一粟往后退了一步,耸肩:“我不需要,只要我追随的人可以踏上顶峰,那么当一当踏脚石,有何不可?”

他本来就是马前卒,要是崔公公没成功,他就会出场,以粮草做筹码,和七皇子交易。

若七皇子可以忍心看着边境士兵饿死,他们都没成功,他自然会拉着五皇子一起抗下这罪名。

崔融沉默了会儿,“事已至此,我女儿在何处可以说了吧。如果她有事,或者我死了,别怪我彻底撕破脸皮,七皇子被逼服毒一事,会瞬间传遍天下,届时你猜,陛下会不会暴怒,京城又会掀起多大风浪。”

汤一粟:“答应了你的,自然会做到。”

-

【宿主体内检测到毒素摧筋断骨,是否模拟?】

【是。】

【请设置模拟时限。】

【三个半月。】

曲渡边思索了一下,才定了这个时间。

他服了药,模拟器可以在一轮模拟后消除掉体内毒素,但前提是得模拟完。

他倒是可以利用模拟器缩短模拟时间,比如直接压缩在一天内,顺便写一篇论文出来。

但他刚刚体验过一次初期毒发。

那感受……疼他还能忍,毕竟这么多年模拟器经验不是盖的。

但后面那种将身体经脉里的恐怖愉悦感传至大脑,一瞬推至顶峰才可怕。

他担心一天体验完极速版,会忍不住在身上自残扼制让身体浑身发颤的愉悦。

曲渡边喜欢冷静思考,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

他能习惯在痛楚中稳稳地提笔落字写论文,但却抗拒失控的感觉。

还是将模拟时间定为正常的毒发时长更方便,既不会浪费模拟次数,也不用想着若是下一月汤一粟或者其他什么人,在不经意的时候再次验证他是否服了药,他得提前准备。

万一露出马脚,京城那帮人不一定再出什么幺蛾子。

曲渡边:[打个商量,这次模拟时间这么长,初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我交三篇论文,能不能按照三次模拟奖励的寿命结算给我?]

三次模拟得来的寿命就是270天,快一年了!就算中间扣一些,也还有一二百天。

赚翻。

模拟器:[阶段提交,审核评分的流程会更加严苛。]

曲渡边理解:[成交。]

【阶段提交已设置】

【模拟已开始,祝宿主长寿安康】

毒不死他的,都将使他活得更久。

曲渡边活动了下手腕,感觉身体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从一开始就没将这瓶毒放在眼里,也没把崔融所谓的“伪装脉象”放在心上。

他根本不需要。

选择服下,第一个原因,他直觉汤一粟也没完全相信崔融,会有后手,若他假服,可能会出现他不愿意看见的场面。

第二个原因,让舅舅在战争结束后,最多被贬,被废的可能性几乎归零。

第三个原因,顺水推舟。

服了摧筋断骨,起码在镇南关和边境征战期间,再不会有来自己方的算计。

士兵能吃饱饭,大家暂时都可以安宁。

甚至于连他往后如何绞尽脑汁生病的功夫都省了,可谓一劳永逸。

有点地狱笑话,但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属于瞌睡送来了枕头。

至于其他……边走边看吧。

曲渡边走出院子,乙十二远远站在树下,抱着他的刀在等他。

见自家殿下出来,乙十二才上前来,“殿下,你去了很久。”

曲渡边扬扬手里的御赐匕首,笑眯眯说:“当然,拿了这个嘛。”

乙十二目光一紧,显然认出来了这是何物。

“御赐匕首,先斩后奏。”

“对,”曲渡边解释道,“里面是崔公公,陛下让他转交给我的,说再有监察处之类的事件,我直接杀了便是。”

“那也有点久。”

曲渡边眯起眼看了看天空,来的时候还是清晨,现在都快正午了。等回了中一城,应该都夕阳西下了。

“是有点久,快些回去吧,能赶得上晚饭。”

手底下的亲卫队和他打招呼:“殿下,咱们给你买了个饼,路上吃。”

曲渡边扬眉:“谢啦。”

亲卫队的士兵不好意思,“这有什么。”

“走走,上马。”

队伍和来时一样离开了,什么也没变。

-

果不其然。

片刻没停,到了中一城后,太阳都快落山了。

曲渡边找了一圈,没找着夏赴阳,这厮不知道干嘛去了。

他干脆吃完饭,背着手,自己溜达上了城楼。

“殿下好!”

“将军好!”

“小将军来了。”

“……”

曲渡边在军营里拥有很多称呼。

他挥着手一路打招呼过去,莫名感觉自己像校园里面走在学生人潮中的老师。

直到走到城楼上,周围没了人,才安静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极目远眺。

夏赴阳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夕阳残血漫天,尽头连接着北疆的沙和草原,苍凉辽远。

少年慵懒的站在城楼上,马尾高束,墨色发梢被风吹起来,发绳和发丝纠缠在一起。

他身上笼了层暗橘色的柔光。

身后就是屹立不倒的城旗和大周战旗。

夏赴阳看了会儿,心想,这家伙笑起来很阳光开朗,不笑或者出神的时候,眉梢眼角间的那点冷淡就溢出来了。

大概是长相的缘故,他远山眉,眉尾长却淡,眼睫长浓,却不翘,火气上来面无表情的时候冷得很,也吓人。

或许也有战场征伐的原因,手上沾了血,煞气浸身,气质会无形发生改变。

他走到曲渡边旁边,“粮草如何?”

曲渡边轻哼:“我出马,粮草明日就到。”

到不了,别怪他掀桌子。

夏赴阳:“那就好。”

曲渡边:“你去干嘛了,我回来都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