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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恪这药一做便做到了半夜。

天南呈上来, 恭敬道:“主子。”

案上堆积的公文已经处理干净,天南望向窗边。

他跟着连慎微五年,每次主子处理完公务之后, 都惯常站在那里,窗外正对着的是一株玉檀细蕊红梅。

外面月光泠泠,红梅舒展, 浮瓣残雪,暗香浮动,却不及窗边伫立的青年半分风姿。

连慎微伸手拂去枝叶上零星落雪,匀净的指节冻的微红。

“这梅花养在府里, 已经开了六次, 却一次比一次迟,也都稀疏了, 若是阿姐在, 想必会照料的很好。”

“药拿过来吧。”

连慎微这几年没断了药, 摄政王府却没多少药味,也没有摄政王身体虚弱的传言传出去,就是因为风恪熬的药,成品是药丸。

药味极小, 也不太苦。

连慎微捏起来, 轻闻了下,抬眉:“这药的味道与往日不不太一样。”

“是,”天南一五一十的将风恪的话转述:“风先生说里面新加了一味霜落花, 就是今天从东宫出来的时候, 太子殿下送您的。”

“风先生让您先试试, 说效果应该比之前要好一点, 不过因为是新药, 近期您的心脉处可能会有窒痛之感,切忌情绪大的起伏。”

“知道了。”

连慎微服下,等了会,身体没有特别的反应,也就不再关注。

他脑中仍旧昏沉,想来是在诏狱染了风寒,风恪不至于看不出来,但却没给他用药。

当然,他也不能用药,很多常见的要入口的药材他都不能用,只能等这风寒自己慢慢好转。

连慎微:“栾秦甘通敌的证据,都毁了吧?”

天南点头:“您收集到的都已经毁了,不过难保北夷王庭那边还有。”

他看着自家主子清隽平静的侧脸,又想起进来在京城中那些酸腐书生说的话,忍不住生气,便道:“主子,您为什么要毁了?那栾秦甘本就是个贪生怕死钻狗洞的东西,平白被人说的像是什么忠君之臣一样。”

连慎微瞥他一眼,伸手在暖炉上烤了烤。

“他是厉宁封的姨丈,如今厉宁封在边关与北夷交手,即使现在已经暂时休战,不过如果他姨丈与北夷通敌的消息传出去,乱了边关大军的军心,难保不会再起乱子。”

“这件事,他以清正忠直之名死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天南:“这样的话,太子殿下和小侯爷难保不会记恨您。”

灯烛噼啪跳跃了一下,晦暗的灯火在摄政王侧脸上映出明灭的光,那双苍白的手被炭火烤的暖和了。

连慎微直起腰。

“他恨我才是好的,越恨越好。”

这声音轻极了,似叹息般,天南听的不真切,还想再问时,连慎微已经换了个话题:“明烛没有消息,你让他在暗处好好看着厉宁封那边,回京之路,难免有人忍不住下手。”

“天南明白!”

连慎微拿起一本案上处理过的公文,上面满目都是关于南安舞弊案的内容,他看了片刻,“南安,是右丞相魏大人的家乡吧。”

天南:“是。”

“真好。”

连慎微温和的笑了笑:“天南,你替我去一趟大理寺卿。”

-

次日朝中。

大盛朝以玄色为尊,放眼朝堂,只有最前坐在椅子上上朝摄政王,才着玄色团蟒长袍,金线袍底游走,尊贵无匹。

在场朝臣从一开始的堵得慌,到现在的见怪不怪。

读书人见官可不跪,但必须跪见天子,而他们这位摄政王,在被陛下点了状元,面圣之时,圣上就亲自下旨,让他免了跪礼。

连圣上都没受过他的跪礼,整个大盛朝,没有人能敢受。

礼毕之后,南安舞弊案便被拿到明面上说了。

“如此大的舞弊案,简直是我大盛朝开天辟地头一遭,不严惩,往后绝对会有此类恶劣事件出现!”

“科举关乎我朝下一批官员和被他们管辖的无辜百姓,如果官员是靠作弊当官,那便无德,又怎么能治理好百姓,为陛下做事?!”

又有人出列。

“请陛下严惩南安总督,南安巡抚,南安按察使,以及罪大恶极的南安学政,派请特人调查其余各省各县,甚至南安往前数三年的上一次乡试考生!”

“陈大人此言不妥!上一次科举涉及的南安考生众多,如今朝堂也有新贵,你一句彻查,岂不是要将大盛翻个底朝天吗?”

“就算翻个底朝天,那也要查!大盛官场,绝不容许弄虚作假之辈!”

发言的人都是三排往后的官员,前面的官员都没开口,当然,后面官员说出来的话,大抵就代表了他们各自不同的态度。

圣上一直没发话,下面吵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便只剩下了‘请圣上定夺’这一句话。

景成帝:“摄政王如何看?”

朝堂中人神色各异。

连慎微望向右侧第二排,站在应璟决身后的那名老者,嘴角微勾:“魏大人,孤记得,你是南安人,不知在此次南安一干涉事人中,有没有魏大人的旧知?”

魏立居右丞相之位多年,更兼太子太傅,在朝中极受尊敬,朝中一些年轻官员,都是他的门生。

可谓桃李满天下。

魏立心头重重一跳,上前一步,沉声道:“摄政王慎言,老夫虽是南安人,但绝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

他刚说完,便有大半朝臣都出来证明他的清白,乌央一片,跪了一地。

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

连慎微细细品了品这几个字,唇边的笑越发温和,“哦?是吗?”

话音一落,便有大理寺卿站出来,低眉顺眼:“陛下,摄政王,臣有事启奏。”

景成帝:“说。”

大理寺卿:“臣与司狱大人一同负责南安审讯一事,刚有了结果,”他正了正神色,目不斜视道,“有人扛不住刑罚,招了,说他们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是因为南安在朝中有大人物撑腰。”

连慎微不紧不慢递话:“说吧,是谁。”

大理寺卿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道:“正是我朝右丞,魏立魏大人!”

群臣哗然。

谁也没料到事情竟是这般走向。

魏立气得脸色涨红:“你撒谎!敢问是谁招的供?!”

大理寺卿叩首:“微臣也奇怪,招供的人昨晚便死了。这刚说出幕后指使便身亡,倒像是被人暗害!”

“那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了,”应璟决冷笑,十分维护曾教导过自己的太傅,隐约露出锋芒。

他拱手道,“父皇,这件事疑点重重,魏大人清正耿直,不可能和南安舞弊案扯上关系,请父皇明鉴!”

“四皇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大理寺卿审出来的东西,总有几分可信度吧?”三皇子乐见其成,右丞一直是铁杆的太子/党,如果魏立下马,对他只有好处。

不过,魏立两朝为官,他清楚这老东西有多顽固,舞弊案八成是被人陷害的。三皇子眯眼望向椅子上的摄政王。

是他吧。

决定对太子出手了?

还是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景成帝却没众臣子想象中的动怒,总管太监李公公离得近,偷偷瞧了一眼,看得真切。

圣上脸上除了病容之外,在魏立被推出来的时候,多了些复杂到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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