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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对劲……”

顾笺轻轻地垂下眼睫, 这一刻,他体内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魔力,无端地沸腾起来。

这些魔力如泛滥的决堤之水, 不受控制地与空气之中,某种无形而永恒存在的力量相互连接, 仿佛架起一道桥梁, 隐约地, 指向一个地方。

这种感觉说不上好受,但也并不难受,只是令顾笺如坠入汪洋大海, 需要他分出更多的心神,才能找到唯一正确的方向。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学习魔法,依靠魔力与咒语的连接, 一点一点构建出那条通往魔法世界大门的道路……而现在,他似乎再一次, 以自身的魔力为基石, 构建出了另外一条道路。

“我感知到了。”

顾笺微微按住额角,眼睫稍抬,冰蓝而光泽盈溢的眼眸,锁定一个方向。

前方, 祭坛。

那里, 有某种存在,给他一种久远的, 熟悉的感觉。

“抱歉,外来者。”

祭坛下方, 顾笺和伊洛斯刚刚靠近, 数个身披兽皮, 手持长矛,古铜皮肤的守卫就从旁边两侧围了过来。

“这是我们部落最神圣的祭坛,在祭祀未开始前,除了祭司和首领,谁都不能进入。”

伊洛斯看向顾笺,顾笺平和地道:“打扰了,我们只是在外看看,不会进去。”

守卫也没有要赶他们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那你们看着吧。”

隔着一定的距离,顾笺仰首。整个祭坛由大小一致、切割整齐的石砖搭成,布满岁月的风霜,祭坛的最高处,一个整块巨石形成的天然石台上,一柄纯白无瑕、微微散发光芒的弓箭悬挂于空中。

顾笺目光微凝,那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触动了他的魔力,吸引他前来的,纯白之弓。

不需要多言,顾笺就已明白,这就是传闻中的光之弓,这片森林名字的由来——光明神之弓。

真正的神明遗物。

没有使用隐形魔法靠近祭坛,顾笺和伊洛斯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伊洛斯随手摘了几朵长着小花的枝条,说:“哥哥,那是光之弓?”

“嗯,”顾笺道,“如假包换。”

伊洛斯:“不过,在我的眼中,那只是一把看起来有些讨厌的弓。”

顾笺偏头:“你能感受到上面的光明神力吗?”

伊洛斯:“没有,只是看起来很讨厌。”

顾笺心道果然。

那把光之弓很特殊,他隐约怀疑,或许只有自己能感知到其中的光明神力。

就连作为恶神后裔的伊洛斯,在恶神与光明神如此渊源的情况下,伊洛斯也只是隐隐对那把光明神的弓箭有些排斥,而不是直接就能察觉到里面的光明神力。

部落的其他人,恐怕也没意识到那是真正的神明之物,否则,他们就不会把光之弓毫无遮掩地摆在石台上,任其风吹雨打。

或许,在他们眼中,那仅仅是一个象征物、一个祭祀时会用到的道具。

光之弓大森林,关于名字的起源,一直只是传说。虽然也有人相信光明神的确在这里留下过自己的弓箭,但所有人都认为那把神圣之弓早就流失在时间长河——恐怕没人能想到,真正的光之弓一直都在,并且就这么被人随意地摆在外面。

尽管这个部落也不知情,但很显然,他们的的确确受到过光明神庇佑。

“哥哥,”伊洛斯道,“你现在还好吗?”

顾笺:“嗯,没问题,刚才只是一点小意外。”

他与那把光之弓发生了某种感应,又或者,他们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伊洛斯将手中的花叶枝条缠在一起:“那,要不要把那个弓箭拿过来?”

顾笺:“不用,那毕竟是光明神留在这里的东西,属于这里。”

几天之后就是祭祀典礼,到那时,这个部落的人应该会使用这把光之弓。

前提是——祭祀能够毫无意外,顺利举行。

实际上,顾笺更希望这个部落的确没有问题,但他又隐隐有种预感,恶神福珀斯……似乎在将矛头指向一些存在光明神痕迹的地方。

无论是光明教会,还是玫瑰河,又或者这里——有光的地方,黑暗如影随形。

伊洛斯边走边摘了一些小花,顾笺看着他:“对了,安雅的舅舅,你有了解吗?”

伊洛斯知道他想问什么:“帕图斯家族,他们的白发,来源于家族的遗传病。”

“这个家族历史悠远,几乎伴随着艾朗帝国的发展史,当然,也摆脱不了那个遗传病。”

“除了帕图斯家族的家主,其他直系的家庭成员,几乎很难活过三十五岁,并且,他们成年之后,发色就会逐渐霜白,就像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晚年。”

顾笺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格尔斯已经超过这个年龄了。”

伊洛斯:“是的,他还活着,这很少见。”

顾笺:“只有家主是例外吗?”

伊洛斯:“只有家主。”

顾笺沉默。

所谓的遗传病,更像一个诅咒。

除了家主,身边的亲人都摆脱不了早亡的宿命。如果换作是他,哪怕想尽办法,也要改变家人注定的命运。

等等……

无端的,顾笺心头一跳。

四年前,皇家魔法学院,有人躲在暗中,封印了他三秒的魔力。

他后来有想过可能对他出手的人,至少,应该是个之前十分低调,但又极为强大的存在。

帕图斯家族,帝国的伯爵,伴随着艾朗帝国而长盛不衰,某种意义上,甚至比费特烈公爵还要强势,却更加低调。

这个家族千年来的诅咒,是否意味着,他们以此为代价,换取了某种超凡的力量?

难道……

“哥哥,”伊洛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在顾笺耳边响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顾笺收回思绪,对上伊洛斯的目光。

站在这只小龙的角度上,他应该并不清楚,当时有人在暗中出手,封印了我的魔力。

……暂时不要告诉这只小龙好了。

毕竟,这只是一个猜测。

顾笺摇了摇头,说:“没有。”

伊洛斯看了他几秒,说:“好吧。”

然后抬手,将一个编好的花环轻轻戴在顾笺头上:“送给哥哥!”

顾笺看着他编了一路的花环,笑着说:“好看。”

心灵手巧的小龙!

“让一让!让一让!”

“猎人们受伤了!”

回到部落,入口处一阵喧嚣,几个浑身是血的猎人被抬了进来。

部落的祭司,妲妮尔从石屋中走出,匆匆赶到伤势最重的猎人面前,蹲下,双手合十。

“光明神,慈悲的万物之神,伟大的战神之神,请赐福于我。”

没有咒语,仅仅是简单的祈求,下一秒,治愈的微光,从空中降临。

猎人的伤势缓缓痊愈,在他的道谢声中,妲妮尔起身,转向其他人——

不用她出手,那几位猎人已经一脸懵地坐起,伤势痊愈,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他们身边,站着那位白金衣袍的年轻魔法师。

妲妮尔似乎微微愣怔了一下,帕夏婆婆上前,感激地说:“感谢魔法师大人,您……很擅长治愈魔法吗?”

顾笺:“还好,需要帮助吗?”

“那……”帕夏婆婆回头,和妲妮尔对视一眼,“能否请您,为我们治疗一个女孩?”

一间石屋,靠里面的床上,苍白的少女静静地躺着。

她的眉眼与妲妮尔有几分相似,只是脸颊凹陷,整个人瘦得如同被一层皮包裹的骨头。

“丹妮已经躺了三年了。”

帕夏婆婆说。

“她是妲妮尔的妹妹,三年前,还没有成为祭司的妲妮尔生了一场重病,丹妮为了她的姐姐,深入森林寻找草药。”

“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安雅道:“她遭到了魔兽袭击吗?”

“没有,”帕夏婆婆叹气,“这片森林没有魔兽,我们也不知道她昏迷的原因,三年来,部落里的人都对此毫无办法。”

她们说话间,妲妮尔安静地站在窗边,捧着一个花盆,花盆里,一朵洁白的小花迎风飘摇。

顾笺望着床上苍白而虚弱的少女,嗓音清悦:“光。”

圣洁的,璀璨的光,象征着复苏与新生,希望与温暖。

震惊于那神圣的气息,一下子,帕夏婆婆望向顾笺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只是,很可惜,这一次,希望没有降临。

顾笺等待片刻,摇了摇头:“抱歉。”

光明魔法,无法让昏迷的少女苏醒。

帕夏婆婆并不失望,显然已经习惯了:“唉,光明神庇护,希望丹妮能早点醒来。”

提到光明神,她似乎想到什么,看着顾笺,神情明显多了一份尊敬。

顾笺却是沉默不语。

刚才,他探查了丹妮的情况,这个少女……分明已经没有生机了。

她的生机被掠夺,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要让她苏醒,不亚于起死回生。

这种情况非常特殊,连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毕竟,失去生机就等于死亡,身体也会归于尘土。

除非……被神明注视。

但,注视她的是光明神,还是恶神?

顾笺微微偏过目光。

妲妮尔依然捧着花盆,望向自己的妹妹,相比于早就对丹妮的苏醒不报有太大期望的帕夏婆婆,她的眼中有明显的失落。

安雅安慰地拍拍妲妮尔的肩膀,伊洛斯拉拉顾笺的手,顾笺和他一起出去了。

帕夏婆婆随后也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和部落其他人说了什么,很快,一些人看向顾笺的目光同样充满了震惊与尊敬。

当天晚上,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部落举行了热闹了篝火晚会。

篝火,烤肉,特有的果酒。暖黄的火光照亮了夜色,迸起的火星如坠下的星辰。年长者脸上挂着微醺的笑容,年轻人围着篝火跳舞,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

顾笺端起一杯酒,嗅到清香的酒味,浅尝一口,入口微微酸涩,很快泛起了甜味。

顾笺又喝了一口,偏过头,伊洛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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