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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小儿子,加上自己的过度宠溺,因此老三朱高燧持宠而娇。去了京城后,朱棣原本以为他能改改脾气,结果不曾想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在这北平紧要时刻,朱棣、朱高炽二人都穿着鸳鸯战袄,就连太监都披上了号衣,唯独朱高燧穿着显眼,披着一件绸缎圆领袍。

朱棣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说教他,只是对朱高燧开口道:“老三,在北平多听你大哥的话,俺明日还得继续南下。”

“儿臣知道了。”朱高燧不以为意,他现在只觉得自家二哥都打到青州府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打进京城,到时候他也能弄个亲王当当。

瞧着他那副模样,朱棣不由皱眉,朱高炽看出情况不对,连忙站到朱棣身旁打圆场。

“爹,娘还在后府等着您呢。”

“嗯……”朱棣颔首,对一旁的张玉交代:“张玉,你带人布置城外营垒,补充马料,给将士们杀猪宰羊,弄些肉食吃吃,俺先回府上去了,稍晚些再来作陪你们。”

“末将领命……”张玉应下,朱棣便带着朱高炽和朱高燧返回了燕府。

在回去的路上,朱高炽也与朱棣说道:“三日前,儿臣给辽东拨去了十二万石粮食,不过北平和永平的粮食还能撑到九月,您不用担心。”

“拨给老二是好的,他那里百姓多,况且我听闻他拿下登莱后,又迁移了登莱的一些人口前往了辽东。”

朱棣的消息十分灵通,这些事情就连朱高炽都不知道。

“辽东苦寒,老二迁移这么多百姓过去,恐怕百姓会很不愿意。”朱高炽对辽东的认知,还是充满了江南士大夫的那种偏见。

朱棣听后不是很喜欢,反倒是为辽东说了起来:“那辽东,虽说比北平冷些,但也没冷到哪里去。”

“说是苦寒,当年俺到北平的时候,北平也不过百万人,如今都二百余万了,也变得繁荣了些。”

“现在辽东百姓数量也过百万之数,繁荣起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老二的理政手段也是被你爷爷青睐的,我看他在渤海就干得不错,不然也不可能凭借贫瘠的渤海就拉出四五万的人马。”

“这数量,就连人口是渤海数倍的辽东都拉不出来,老二只要稍加治理,日后辽东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好地方。”

朱棣具体也说不出用什么手段能把辽东治理的繁荣,但是见过吉林城的他坚信自家老二的理政能力。

连那么贫瘠的吉林,都能在他的手段下不过数年就变得堪比江南一些府城,如今得了辽东和大宁、登莱百万人口,关外之地必然兴盛。

“那儿臣就拭目以待了。”朱高炽笑笑,但不是嘲讽,而是打趣。

朱高煦的理政能力,还有他那一手看山点矿的本事,这些朱高炽都是清楚的。

旁人说要让辽东兴盛他不信,但如果执政的是老二,他便会相信。

父子二人交谈甚欢,跟在他们身后的朱高燧则是看着嫉妒。

“二哥立功又不是你跟着立,你摆什么谱。”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却不想是他自己参与不进这个话题,怪不得旁人。

倒是在他总想着用朱高煦来压制朱高炽的时候,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朱高煦却在忙着算账。

“殿下,都在这里了,每个小旗借了多少东西,打了多少白条,都计算在这里了,一共是七百二十四石五十六斤豆子,一千三百四十二斤米和七十二头猪,三百四十五只羊。”

青州城外,当三千渤海精骑截断道路,摆出架势吸引李景隆的时候,徐晟抱着一堆账本走了进来,口中说着一大串数据。

这些东西,都是渤海军这三千精骑这几日和百姓借走的东西。

坐在帅帐内,朱高煦用刀吃着烤羊腿,见徐晟来了,便开口说道:

“这借了东西的村庄都要登记造册,让孟章带人来组织他们迁徙去登、莱二府,用当地的耕地来偿还。”

“这工作繁琐,因此南下前我已经让亦失哈带着一千吏目南下,你需要把账本送到登州,把我的要求告诉亦失哈就行。”

“好!”徐晟咧嘴笑着,同时坐在地上,单手倚着朱高煦的案几。

他那模样放在这个时代的文人看来是不尊重朱高煦,但在渤海却是常态,渤海军纪严明,可也充满人情味。

“百姓们都不信我们会还。”徐晟小心翼翼说着,朱高煦却淡然用刀削了大块肉递给徐晟:“自我们之前无人这般对他们,他们自然不信。”

“不过自我们之后,他们便信了。”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徐晟狼吞虎咽得将那大块肉吃下,朱高煦却轻笑:

“为的就是让百姓知道我们才是子弟兵,而南军还是他们所认知的南兵。”

南军的纪律好吗?

自然是好的,但那是和封建时代的其它军队相比。

如果要拿南军和接受了近现代训练的渤海军相比,南军就和兵痞没什么两样,顶多也就是内地的官兵军纪好些,类似甘凉、辽东、陕西等地边兵就不行。

这不是歧视,而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边兵成分复杂,有汉人更有蒙古人和西番人,他们接受的教育自然是无法与内地的官兵相比的,所养出的思想也大相径庭。

在他们看来,自己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拿点好处有什么的。

就是这种思想,让他们和渤海军成为了两种时代的代表。

朱高煦推行的是兵卒一定要接受教育,哪怕付出代价也要如此。

接受教育的兵卒,尤其是军事教育的兵卒是十分可贵的,就如眼下的老渤海军。

老渤海军可以接受丈量田亩、简单绘图、登记造册等曾经胥吏才能做的事情。

一旦要扩军,四万老渤海军可以立马扩编为四十万人,而且他们所带出的兵卒,纪律必然要比南军要好上那么一些。

这四万老渤海军,便是朱高煦日后掌握大明军队的底气,而渤海的三万多学子,则是朱高煦掌握江南经济的底气。

当然,三万学子想要掌握直隶、江西、浙江三千万人的经济和税收未免太过困难,所以朱高煦还需要在关外不断培养学子。

如果他有十万关外学子,他就敢给他们配护卫,对江南开展耕地清查,保证每一年的赋税不出现拖欠。

江南常年拖欠赋税,还不是吃准了朝廷拿不出那么多胥吏来维持地方运转,只能依托士绅富户的关系来收取基本税收?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用关外的学子来取代他们的作用,将税收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摊丁入亩才是缓解百姓压力的办法,不过朱高煦要做的摊丁入亩和雍正要做的不同。

雍正的摊丁入亩,无非就是明代中后期地丁合一的升级版。

这项举措客观上是对底层农民人身控制的放松,但这项改革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农民沉重的负担问题。

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还是豁除贱籍、地主佃户平等法律……这些东西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农民负担。

因为它们从本质上就是为了剥削百姓而达到充实国库的政策,而雍正的理念也是为了充实国库,而非改善民生。

摊丁入亩造成了很大的灾难,地主与富农尚能维持,但拥有贫瘠的土地的贫农则入不敷出,反而造成了流民。

火耗归公是增加国库财政收入的手段,百姓的负担没有减轻,反倒更加沉重了。

废除贱籍,本质上就是为了向这群不用交税的贱籍收税。

至于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这项政策很好,但怎么施行,能不能实现?

至少在朱高煦的印象里,这项政策就连雍正自己都只在部分地区实行过一段时间,然后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对农民收税,朱高煦还是那个看法,收税要从土地收,但同时要根据地方的情况不同,设置不同的税收门槛。

这点上,老朱对北方除山西,南方除江南外都做得很好。

亩产高的地方自然要多收,亩产少的地方便要少收。

说出来很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困难。

想要把这套系统运转好,必须要有足够的基层税收官员,因此兴教育是能维持国家税收系统运转的前提。

在兴教育的同时,还必须要牢牢掌控住这个教育系统,不然就会落得国子监的下场。

明初朱元璋、朱棣能靠国子监的贡生来随意裁撤更替不作为官员,但到了明朝中后期就不行。

说到底就是国子监都被渗透成了筛子,加上他们的背景也大多是江南、湖广一带,他们自然不愿意为了朝廷去得罪自家家乡的乡绅富户。

“头大啊……”

朱高煦一想到日后自己要治理一个国家,并且还要将这个国家治理好,脑中思绪就不断涌出。

他如果要让大明维持一个封建体制,那治理大明自然很容易。

可他不能,因为他清楚眼下的时代背景是什么。

南洋、东南亚、东北亚、西域、青藏、漠南漠北、海外……

大航海的时代已经要开启了,大明既然有抢占先机的资格,那为什么要平白让出去。

但凡江南三省三千万人口能输送出去一千万,大明都能实现实控东北、西域加大半个南洋。

怎么运用六千万人来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进而实现历史跨越,这才是朱高煦所想的治国理念。

“殿下!”

朱高煦还在想日后怎么治国,帐外就传来了塘骑的声音。

徐晟起身走出帐外,不多时返回后对朱高煦作揖:

“殿下,济南方向朝我们放出步塘了,大概是李景隆的十万南军抵达德州了。”

“来了吗?”朱高煦将脑中治国的思绪收回,将所有思绪投入到了如何对付南军这个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