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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我爹会把人都杀了,没想到除了王佐,其余勋贵只是夺爵,倒是文武官被杀了好几百。”五月的陇川府衙里,面对朱瞻壑的这句话,江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归还是需要人办事的,况且你觉得夺爵的惩罚很轻,但这已经很重了。”

“原本能富贵几百年,被他们这么一折腾,除了故里的宅子和田产,他们便不剩下什么了。”

“以陛下的脾气,这些人连带后代恐怕都再也没有走上庙堂的机会了。”

江淮唏嘘一声,同时也对旁边坐着的张渤海、高观说道:

“这里就我们四个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王纪这群人死有余辜,他们贪墨的钱粮也被朝廷重新调拨回来了。”

“陇川铁路还有一百七十五里,我希望接下来这一年时间能好好的将铁路修建好,实现陇川直通小西洋贸易市场的目标。”

面对江淮的话,二人没有开口承诺什么,只是作揖应下。

吩咐了二人后,江淮便与朱瞻壑说道:“陛下还没有下调走你的旨意,既然如此,你就暂时担任府衙的仓攒吏。”

“钱粮的事情你来盯着,我比较放心。”

朱瞻壑太子的身份在陇川府只有江淮、高观、张渤海、王涣、王瑄几人知道。

王瑄常年带兵在孟养、木邦、缅甸等宣慰司镇压不服管教的土司,王涣是西厂官员,所以朱瞻壑的身份并不容易暴露。

不过不容易是不容易,并不代表不可能。

事实上,许多人已经知道了朱瞻壑已经不在漠北戍边的消息,他们正在搜寻朱瞻壑的踪迹。

这次的“癸卯案”是由陇川挑起来的,所以朱瞻壑的身份,估计也隐瞒不了太久了。

趁他还能在陇川待着,多与他教些世俗东西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江淮便开始安排工作,而陇川府也经过这一次清扫而变得干净许多。

洪熙六年的癸卯案虽然被处死的人不足两千人,但被牵连的却有二十二万人。

从这案子中众人都看出了如今的皇帝依旧是当年那个皇帝,他对官员依旧是那样的态度,如果触及底线,那即便是渤海出身的武官也会遭到屠刀。

那二十三位勋臣用爵位换了一条命,但他们的权力与金钱都被剥夺。

不过在许多人眼中,他们被夺爵并不奇怪,毕竟他们之中许多人的功绩根本就达不到封爵的程度。

唯一令人吃惊的,便是魏国公徐钦被夺爵的事情了。

徐钦不仅是徐达的长孙,也是朱棣的侄子,朱高煦的侄兄弟。

他被夺爵,那开国六公爵便只剩下曹国公李景隆了。

在这场案子前,大明有公爵九位,侯爵二十五位,伯爵三十四位。

一场案子过后,国公仅剩七位,侯爵十八位,伯爵三十位,三分之一的公侯伯爵被一扫而空。

六月初,朱棣派王彦与朱高煦沟通,认为不可让中山王后嗣无爵,加上徐增寿累功足够,故此让徐增寿承袭魏国公爵。

对于这个提议,朱高煦没有过多考虑便点头同意,并下发了旨意。

最终在洪熙七年六月初十,徐增寿得到了他晚到十九年的公爵,不过这次不是追赠进封的定国公,而是原本属于徐辉祖那一脉的魏国公。

得到这个爵位的时候,徐增寿已经五十有九,只是面对自家外甥发下来的圣旨,他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他兴许不高兴,但他的几個子嗣却十分高兴,只是不知道他的子嗣又能不能如他这般懂事识大体。

二十三个公侯伯爵被夺爵,剩下的数百名武官也被夺了散阶。

一时间,户部那边的行政开支瞬间减少了十余万贯。

只是瞧着那降低的行政开支,朱高煦并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

“开支还是太大了,以现在的规模,即便五年后铁路大部分都竣工,并不再修建新的铁路,朝廷也得花十几年才能实现收支平衡。”

拿着户部的文册,朱高煦眉头紧锁的坐在一辆马车上。

与他一起坐在车里的,除了亦失哈外,还有户部尚书的郭资。

他们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常服,虽说看上去依旧像是大户,但总的来说是百姓能够接触到的那种。

这样的观念改变,也得益于江南纺织业的进步和发达。

“主要还是行政开支太大,如今随着铁路不断竣工,铁道兵马司也在不断地扩编。”

“三年前铁道兵马司不过才两万人,如今却已经十几万了。”

郭资与朱高煦诉说着行政支出的问题,并补充道:

“此外,官学之中小学阶段的教习也不断随着学子增加而扩招,以朝廷眼下的赋税,实在是入不敷出……”

朱高煦做出了超越时代的事情,可大明朝的生产力却还没有彻底跟上。

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但朝廷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困难了。

“油业、盐业和酒业、茶业操持的如何?”

朱高煦将目光放到了盐酒茶油四项上,准备从这些商品当中收取一定数量的间接税。

“沿海和内陆的多处盐场都在朝廷手上,现在铁路修通后,运输的成本便降低了下来。”

“沿海各地的一斤盐,朝廷官价是十五文,但私盐价格却只有七八文。”

“内地稍贵,一斤盐官价二十几文,私盐价格则是十几文。”

“朝廷的晒盐成本其实也不过二三文,只是运费太贵,加上要价太高才卖不出去。”

“私盐想要杜绝倒是简单,就是看盐怎么贩卖。”

“这边臣算过,以铁路为根基运送官盐,那官盐价格可以下降到私盐的程度,而且经过改良,官盐比私盐的口感要更好。”

“当下朝廷的盐税每年是七十余万贯,若是依靠铁路来运输,那大概可以增加到二百万贯左右。”

“如此一来,百姓得了好处,朝廷也同样,唯有私盐贩子亏了钱。”

“此外,油与酒也是一样,只要合理运用火车,每年朝廷光从油、酒、盐三项就能再增收三百万贯左右。”

“唯一有些不好办的就是茶业,毕竟茶业除了南直隶的江北一带可以走铁路外,其余都是在长江以南,甚至远离长江的地方,并不好运输。”

“增收三百万贯,这便已经是臣能做到的极限了。”

郭资双手合十作揖,此刻马车也停了下来。

朱高煦起身作势要下车,郭资与亦失哈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三人下了马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这些农田近水源处多以水稻为主,远离水渠的则是耕种小麦、大豆、花生等作物。

六月中旬,北京一带的小麦已经生长超过二尺了,水稻则是更高。

田间,许多百姓正在劳作,他们的鞋子被放在了田埂上,人穿着廉价的粗布衣干活。

瞧着他们放在田埂上的普通鞋子,虽说这鞋子很普通,但放在二十年前,又有谁敢相信就连农民都能穿鞋干活呢?

“我记得当年在北平时,许多百姓都穿着草鞋,平日里穿着布衣,到了干活的时候舍不得穿衣服,把衣服脱了放在田埂上,干完活再穿。”

“那时我年少不懂事,嘲笑他们愚笨,后来渐渐长大才得知他们的不容易。”

朱高煦看着远处一边说笑,一边为田间小麦除草的百姓,脸上不免露出唏嘘。

“我自帮助我父亲坐上那位子开始,便决定要让天下百姓都能穿得上鞋,能穿得起衣服干活。”

“如今在北京四周看,起码这些地方的百姓已经能穿上衣服和鞋来干活了。”

“陛下……”郭资作揖道:“您过于自谦了,当今天下,未曾听闻有穿着草鞋之百姓,便是山野村户,也能闲散时打几日工,买得几匹布几双鞋,更有甚者常年打工为生,便是连鞋子都看不上,开始逾制穿靴了。”

“逾制……”听到这两个字,朱高煦这才开口道:

“国初百废待兴,太祖高皇帝不希望百姓形成攀比之风,故此禁令。”

“而今天下太平安康,这些约束人的律法也该做出修改了。”

朱高煦回头看向亦失哈:“把我的话记录在册,让殿阁和六部、六府、都察院重新编撰《大明律》。”

“是”亦失哈应下,令身后的西厂力士将一条条指令记录,等待返回紫禁城再处理。

“请一位前来问问。”朱高煦抬了抬下巴,示意亦失哈去请田间干活的人。

亦失哈也不含糊,当即从中选了一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农。

那老农上了岸,亦失哈就从怀里取出一枚钱递给了他,瞧他喜笑颜开的模样,估计不是十文就是一百文面额的新钱。

他跟着亦失哈走上了官道,见到朱高煦和郭资后便行礼:“王村王二参见两位乡绅。”

“乡绅称不上,我们不过是刚刚来北京的小门小户罢了。”朱高煦摸了摸自己的短须,随后询问道:

“请老先生过来,无非就是想问问这北京的田地情况,以此方便购买田地。”

“您且问,但凡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您。”老农拿了钱,自然要办好差事。

类似朱高煦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毕竟自大明迁都北京后,北京的田产和宅院便成为了硬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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