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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两京一十八布政司,若论人口先后,则是以南直隶、浙江、江西为三甲,而后是山东、湖广、山西、北直隶、陕西、河南、广东、四川、云南、贵州、交趾、广西、辽东、福建、甘肃、渤海、南洋。”

“除此之外,各地都司也各有排名,具体已经编撰为文册送往武英殿了。”王回没有每个地方都汇报数量,而是说出排名,既不耽误时间,也方便皇帝询问。

“湖广口数几何?”

“六百四十二万余口。”

朱高煦询问,王回回答,而朱高煦继续问:“云南及三宣十慰人口几何?”

这个问题问出来,群臣便知道皇帝是偏向西南了。

三宣十慰的人口本就是一个未知数,如今虽然三宣十慰已经被改土五个,但就算这五个,也只是算出了孟养、孟垦、麓川等地人口罢了。

“户部可查到的有六百二十七万口,但估算来看的话,应该不低于九百万口。”

王回给予回答过后,朱高煦这才开口道:

“云南百姓虽然已经饱腹,但三宣十慰尚需要改土归流,许许多多土司治下的农奴莫说吃饱饭,就是活命都是奢望。”

“朝廷对西南改土归流,为的就是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吃得饱饭。”

“纺织落地云南与四川,对朝廷来说也是件好事。”

“户部和工部这边好生商量,差不多就着手吧。”

朱高煦将新的纺织产业交给了云南和四川,这让三杨十分无奈,可却毫无办法。

“可还有事启奏?”

他询问庙堂群臣,而西南新政派争得利益后,自然没了事情。

江西之地落败,三杨也没有了什么想要开口的事情。

故此,此次常朝便以西南获胜,北方获得军工订单,勋臣得到建立功勋的机会而宣布结束。

在群臣的山呼万岁声中,朱高煦带着朱瞻壑走回了偏殿。

落座之后,朱高煦才看向朱瞻壑:“看见了吧?”

“看见了。”朱瞻壑沉稳了许多,不等朱高煦开口,他便主动说道:

“没有什么贤臣与奸臣,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时,贤臣亦可变为奸臣。”

“沉默者亦可变为激进者……”

在东宫失去了能够信任的人,朱瞻壑成长起来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这点朱高煦并不怪他,毕竟如果朱高煦手下有一些支持自己政策,还能为自己提建议的人,那他也不会想那么多事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在这点来说,朱瞻壑的思维是江淮他们能跟上,并且能提出合理建议而实施的。

相比较之下,朱高煦脑中所想的大部分事情,哪怕是这个时代的顶尖臣子,也不一定能够想到。

他们不知道大明的进步会有多快,所以他们的政策哪怕再怎么激进,在朱高煦看来无疑都是“偏保守”的。

反倒是朱高煦的政策在群臣看来,那根本不足以称为激进,而是那种随时迈着大步子,一不小心就会狠狠摔一跤的情况。

“天津的造船厂去看了没有?”

朱高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朱瞻壑颔首道:

“看过了,看过之后便理解了父亲为何那么着急改造船厂。”

“若是新式的商船下水,所有的商品贸易周期都将缩短,朝廷能在更短的时间里赚到更多的钱。”

“不过儿臣有一个疑虑,那就是更短周期赚更多钱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这些国家的钱都被朝廷赚走了,那之后应该怎么办?”

“那时候就该启动纸币了。”朱高煦不急不慢道:

“如果天下的贵金属都被朝廷通过贸易而收刮,那朝廷就得想想办法,用纸币来与这些国家做贸易。”

“粮食、牲畜、部分手工制品,这些东西都可以交给下面的属国去生产,而朝廷用纸币来贸易收获。”

面对朱高煦的这番话,朱瞻壑却皱眉道:“可若是朝廷都能生产这些东西,那下面的属国还有什么作用?”

“人口也是一种资源。”朱高煦放下茶杯开口道:

“天下那么多矿产资源,朝廷发展到一定程度,交通运输费用便宜到一定程度后,朝廷可以让属国开采资源与朝廷贸易,而朝廷的资源则是以保留为主。”

“至于属国资源开采殆尽后又该如何做,这些事情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我日后自会编撰书册传给后世儿孙。”

“你若是想看也可以,但切忌不要把步子迈太大,你与我不一样。”

朱高煦有些担心朱瞻壑的性格,担心他被自己压制太久,日后即位后释放天性。

虽然他并不准备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而自己做了太上皇后也会监督朱瞻壑,但他还是担心自己走了之后朱瞻壑无人监督会闹出一些事情。

皇权的不稳定性就在这里,许许多多太子伪装十几年,即位之后就立马推翻了自己父亲的一切政策。

尽管朱高煦的政策都事关朝廷利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这里,朱高煦泯了一口水,朱瞻壑颔首道:“请父亲放心。”

“陛下,亦掌印求见!”

殿门处,生病休养许久的亦失哈突然求见,朱高煦闻言连忙开口:“宣!”

瞧着自家父亲略微紧张的模样,朱瞻壑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并未看到自家父亲对自己有这般紧张过,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从自己十岁往后,自家父亲对自己的只有严厉和阴阳怪气。

深吸一口气,朱瞻壑平复了心情后,目光投向了殿门处。

在那里,身子比之前消瘦不少的亦失哈正走入殿内。

不等亦失哈开口,朱瞻壑便先自己父亲一步道:“赐座。”

“谢陛下、殿下……”

亦失哈作揖行礼,而后有些劳累的坐在了椅子上。

亦失哈大朱高煦十岁,如今也快六十二了。

这次生病虽然是风寒,但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风寒足够要人半条命。

“受了风寒就好好休养,不必走动。”

朱高煦关心着亦失哈,亦失哈摇摇头道:

“奴婢是听说了辽国公的事情,故此前来谏言。”

“……”听到是孟章的事情,朱高煦沉默片刻,而后才开口道:

“胡季与刘勉那边已经给了朕答复,此事与孟章无关,全是孟冉所为。”

“朕已经下旨将他收监,孟章也说任朕处置此子,你前来谏言,是想谏言什么?”

对于孟冉,朱高煦实在无法爱屋及乌的对他关照。

仅是胡季与刘勉不到三个月的追查,便查出孟冉贪腐六十余万贯,平均每年贪腐五万贯。

如果他是从开荒上贪腐,那朱高煦也不说什么了,关键他是扶持十六商帮,私下走私了不少东西给十六商帮才贪到了如此多的钱粮。

没立刻杀他,已经是朱高煦仁慈了。

“有些话,孟章嘴硬不肯说,但奴婢是知道的。”

“陛下若真的杀了孟冉,孟章恐怕……”

亦失哈摇了摇头,朱高煦闻言手指不停在案下搓揉,好似在思考。

“收监待审……”

良久后,朱高煦给出了四个字的答案,而这四个字的答案上次用在了杨稷身上。

也就是说,孟冉虽然不会现在被杀,但日后是一定会被杀的。

现在之所以不杀,不过是为了安抚孟章,让他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罢了。

“奴婢替孟章,多谢陛下……”

亦失哈起身作揖行礼,朱高煦见状也不忍道:“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奴婢告退……”

亦失哈在旁边班值太监的搀扶下离去,背影有些佝偻。

瞧着他的背影,朱高煦不免叹了一口气。

亦失哈的身体之所以那么差,主要还是早年跟着自己前往吉林,又是爬冰卧雪,又是夜以继夜的理政给操劳留下了病根。

不然以他在历史上的身体素质,至少在景泰元年以前是没出过什么大问题的。

以他现在的情况,再活二十年恐怕不太现实,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朱高煦总是很愧疚。

“给他府上派一个御医队伍,好好照顾他起居。”

朱高煦吩咐朱瞻壑,朱瞻壑也毕恭毕敬应了下来。

不等朱高煦回过神来,一名班值太监匆匆忙走入殿内,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似乎有些害怕。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朱瞻壑皱眉呵斥,朱高煦却抬手示意他不用骂人,直接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陛下,奴婢……”

这班值太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朱高煦也没有着急,反而安慰道:“慢慢说。”

见皇帝没有生气,班值太监这才跪在地上五拜三叩:“陛下,御马赤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