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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的价格,朕不会亏待你们,就按照每头牛五贯,羊四百文如何?”“这是朝廷互市的商品文册,你可以好好看看……”

朱高煦示意,胡季当即拿着一本文册递给了阿扎亥。

阿扎亥作为贵族,加上前些年大明结束蒙古本部对漠北统治,故此他自然学习了大明朝的官话。

他接过文册翻看起来,这上面有月既别需要的铁锅、铁料、陶器、兵器和粮食、豆料等物资,也有贵族们需要的丝绸、瓷器、茶叶、白糖、红糖等奢侈品。

上面的价格与礼部定下的价格一样,普通的陶器和瓷器价格在十文到一百文不等,粮食豆料也基本在每斤五文左右,铁料在每斤十文左右。

至于糖和茶叶则是每斤五十文,丝绸和青花等瓷器则是价格在每匹、每个八百文到二贯不等。

对于月既别来说,能在家门口就能买到前往北京才能得到的朝贡贸易商品,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皇帝陛下给出的价格公道,月既别会为皇帝陛下,为天朝戍边……”

阿扎亥起身作揖行礼,朱高煦也颔首道:“朕给你和你的父亲带了礼物,稍许你离去,便把礼物都带上吧。”

使团前来自然要送礼物,兀鲁伯送了两匹汗血宝马,月既别也送了两匹汗血宝马。

帖木儿国与大明有摩擦可以不用回礼,但月既别却没有摩擦,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的。

在朱高煦的吩咐中,阿扎亥不多时便带着一车瓷器与茶叶返回了月既别,而兀鲁伯也在向南返回。

河中的气温在降低,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中朱棣和朱高煦都穿上了棉衣。

十月初四,兀鲁伯返回了撒马尔罕,也在自己的宫殿中见到了自家父亲。

沙哈鲁穿着传统的长袍坐在主位,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许多需要处理的文书。

“他让我去见他,跪着给他道歉?”

五十七岁的沙哈鲁不敢置信的听着自己长子兀鲁伯带回的消息,同时扫视了殿内的群臣。

群臣们小声议论着,但并没有人敢于阻止。

大明的实力,帖木儿国早在永乐年间便已经体验到了,两万海军横扫大半波斯而现在上万人在他们头顶,海上也即将迎来不明数量的海军。

除此之外,忽鲁谟斯还驻扎着五千六百人的明军。

哪怕郑和只带两万人来,他们也需要面对近四万明军的包夹。

况且就他们所获的情报来看,进攻西域的明军数量显然超过两万。

现在的帖木儿国虽然能拉出二十万兵马,可这二十万兵马的水份却很充足。

如果说甲胄俱全的兵马,帖木儿国也不过才十七八万罢了。

十七八万打五万,这听上去似乎是碾压局,但实际上恐怕是明军对他们的碾压局。

沙哈鲁不免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出兵东察合台汗国了。

原本以为他们能和明军僵持很久,却不想不到五个月就被明军秋风扫落叶般的征服。

现在除了自己手里的喀什,以及躲在喀什南边的于阗外,整个西域都已经落入了大明的手中。

饶是如此,沙哈鲁却还是放不下面子,毕竟他是河中、波斯土地上的苏丹,尽管他需要跪拜的那人是大明皇帝,可他还是拉不下这老脸。

“你们都不说话,是准备让我去给那个人下跪磕头吗?”

沙哈鲁冷声开口,众人纷纷行礼,但却依旧闭口不敢谈。

帖木儿国的国力也就比东察合台汗国强上一些罢了,明军能用几万兵马五个月征服东察合台汗国,那就能用一年时间征服帖木儿国。

从永乐年间就能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大,更不用说现在了。

朱高煦已经给了沙哈鲁台阶下,具体下不下就看沙哈鲁自己了。

至于大臣们,他们实在不敢开口。

大明灭东察合台汗国就在眼前,谁开口说抗击到底就是蠢货。

他们只想保护自己的利益,而两国若是开战,他们的一切都会消失。

当然,他们也不敢劝沙哈鲁,毕竟沙哈鲁是他们的苏丹,所以闭口不谈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沙哈鲁沉默着扫视眼前一切,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可他期待了很久,却并没有人站出来。

“父亲,我们将喀什归还给大明,再准备丰厚的牛羊,相信皇帝陛下不会真的为难我们,他只是在气头上罢了。”

兀鲁伯安慰着沙哈鲁,沙哈鲁却攥紧了手中的笔。

他很想说自己不去,但这样的话无疑会毁灭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明军已经证明了他们有远征帖木儿国的实力,而且黑羊和白羊两国也对帖木儿国虎视眈眈。

如果自己不去,帖木儿国将会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

“我不会去下跪,但我可以去见见这两位皇帝。”

沙哈鲁给自己找补着,贵族们闻言松了一口气,包括沙哈鲁的长子兀鲁伯。

“撤回喀什的兵马,将所有东西都留下,不能带走一个铜币。”

沙哈鲁说罢便站了起来,背影佝偻的向偏殿走去。

兀鲁伯攥紧了拳头,但却又感到无能为力。

大明的实力,确实不是他们能对抗的存在,现在的他们只能服软。

思绪落下,兀鲁伯跟上了自家父亲的脚步。

在他追上的同时,沙哈鲁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叹息道:

“我老了,这次服软我需要过去,不过我想你记住一件事……”

沙哈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平复心情后才继续说道:

“他们能用这种手段灭亡察合台的那群家伙,就能用一样的手段来覆灭我们。”

“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因为现在要吃下我们,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所以,你需要做足准备,要警惕他们的举动。”

沙哈鲁并不了解征西大军的底细,也不可能知道西征到养夷,便已经是大明朝的极限。

不过即便他知道,他却还是会低头认输,因为大明能对帖木儿国动手的地方太多了。

南边的海上,西边的属国,北边的河中……

他们现在只能等待,等待大明出现问题,然后抓紧时间将国力提升起来。

“我们现在已经有两万火枪军团,他们修建铁路的速度虽然快,但也需要二十几年才能修到河中。”

“二十年后,我们最少能有五万火枪军团。”

“到时候,哪怕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也可以一步步的消耗他们。”

兀鲁伯说着当下的情况,同时对局势分析道:

“我们必须得抓住一个机会,一个灭亡伊斯坎达尔(黑羊国主)的机会。”

“只有把伊斯坎达尔灭亡,同时和穆拉德(奥斯曼苏丹)交好,我们才能免去三面环敌的局面。”

面对兀鲁伯的分析,沙哈鲁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不过大明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等待对手犯错,是实力强大和势均力敌时候才能做的事情,而现在不行。”

“我知道,我只是期待……”兀鲁伯叹了一口气,同时说道:

“最坏的局面就是三面开战,而我们需要将火器的作坊搬到更安全的地方,在开战之后,立马灭亡伊斯坎达尔,然后对忽鲁谟斯下手。”

“北边可以依托地势,和明军打持久战,这是他们兵书里写的一种战术。”

“现在对大明不满的不仅仅是我们,如果我们能和明军打出僵持,那么许多对大明不满的国家就会揭竿而起。”

兀鲁伯很会利用中原的成语,并能巧妙的翻译。

因此,沙哈鲁倒是可以将他所说的这一切听个清楚,并十分满意他的想法。

束手就擒不是他们的风格,困兽犹斗,两败俱伤,或者以命换伤才是他们追求的结果。

“让人安排去养夷的事情吧,赔礼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

沙哈鲁吩咐着兀鲁伯,末了长叹一口气道:“希望我的尊严还能保住。”

显然,他依旧不想给朱高煦下跪,哪怕他知道给朱高煦下跪,并不折辱自己,可他还是不想。

他的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瞧着他的背影,兀鲁伯心里难受。

让自己的父亲去给人下跪,哪怕这个人是他所尊崇一个人,兀鲁伯也无法接受。

进攻西域诚然是一步错棋,但事情没有结束前,谁又能百分百预料到一切呢……

想到这点,兀鲁伯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位大明皇帝的身影。

或许也只有他,才能百分百的预料到现在的一切吧。

与这样的人相处在同一个时代,这是他们的悲哀。

好在,如今的他已经五十四岁,而自己只有三十九,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思绪落下,兀鲁伯也转身走出了宫殿,开始安排起了北上赔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