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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指着远处天空问道:“那些是什么?”

李谕极目远眺,然后说:“应该是侦查气球,但分辨不出是俄军还是日军释放。”

有点类似于飞艇,不过技术上当然比不过德国人的齐柏林飞艇。

孙文叹道:“现在的战争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恐怕还会继续演进,不论何地,战争的阴影从未消散,”李谕说,“自古以来战争都讲究能够占领制高点获得视野,也就获得了敌军动向。而如果能飞到空中观察,视野肯定更好。”

孙文说:“难怪我们打不赢战争,落后竟如此大。”

李谕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实际上,飞艇或者说观察气球早在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就被用于侦查,法国和普鲁士双方都有使用。

后来的齐柏林飞艇正是受到其影响。

日本十年前花巨资从法国进口过观察气球,但是运输途中损坏了,于是自己进行研发,去年刚刚成功。

现在不管是清廷袁世凯的新军,还是日军,都请过不少德国教官,所以日本人当然知道这项技术,于是马上在日俄战争中投入使用。

日俄战争后,袁世凯也买了两个,还请了日本教官训练如何使用,但一直没有真正派上过实战。

对面的俄军自然也有这种观察气球。

观察气球对于侦查而言,的确很有用,一般是挂着一个篮子,带上天一两个人,然后可以远距离看清对方部署,尤其是火力点部署,对于修正己方炮火弹着点非常有帮助。

大家应该能看出来,这是一项非常老旧的军事技术,但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在初期却依然用得顺风顺水。

如果放在同时期二战的欧洲战场,这种空中系留气球完全是活靶子,升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下来。

但国内没什么空中力量,少量的飞机不可能为了几个气球就出动;再加上气球往往距离较远,超出了高射炮的射程,所以日军可以大摇大摆使用此项技术。

系留气球虽落后,但相比二战时期的飞机侦查却有不少优点。

因为系留气球可以长期悬停空中,360度观察目标,能够发现大量细节。而一掠而过的飞机往往只能看个大概。

系留气球一般还会直接连上电话线,随时传递情报,而二战时期的飞机却还需要先敲出无线电代码后才能传递。

此外系留气球可以在夜间升空、升空过程没有声音等等。

一般炮兵发射步骤是先试射,再通过观测炮弹落点来对发射角度进行调整。所以观测数据是炮兵能否精准命中的关键。日军有了气球这个绝好的观测点,其炮兵部队命中率非常高。

日军侵华战争一开始,在华北战场和淞沪会战中都使用了系留气球,给我军带来了极大威胁。

有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老兵回忆说:“他们在气球瞭望员的指挥下,用飞机、大炮猛烈轰击城门一带,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射向我们的阵地。”

直到后来,发现系留气球部队的载重车极重,往往超过五吨,才通过提前破坏道路的方式阻止了日军继续使用系留气球。

基本上在长沙会战后,就再也见不到系留气球。

李谕想起此前近卫昭雪问过飞艇能不能用于军事,按照他的理解,起码十年内都很难。但当时自己考虑的是轰炸,怎么忘了还有非常关键的侦查。

没来得及细想,孙文又慨叹说:“两只饿狼相争,而我们却只能静观其变。如果腐朽清廷再与他们开战,更无胜算。可惜清廷首先考虑自己的统治地位,根本未曾细思如何国富民强。真的到了来一场大改变的时候。”

如果他能近距离看到日俄战争中最激烈的旅顺争夺战和对马海战,恐怕感慨会更深。

李谕说:“我们需要做的的确有很多。”

他不会干涉保皇派、立宪派、革命派、改良派等等各种政治势力的角逐,因为本身对于几千年封建专制下的中国,多来点试错是必经之路,谈不上弯路。

就和做实验似的,哪有只做一次就成功的。

就算李谕知晓上百年的科技知识,许多高难度试验也做不到一次成功。

孙文最后说:“应当说我们欠缺的太多,就算如今朝廷开始兴办新学,但与日本国此前倾国之力投入教育相比,仍旧相去甚远。”

客轮抵达塘沽港后,李谕一众人需要下船,李谕与孙文告辞:“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孙文在船上与他挥手致意:“后会有期。”

——

李谕让学生们先回京城,自己则要去看看天津的学校建设情况。

天津这块地皮买得比较早,进度也是最快的,关键有严范孙和张伯苓两位教育界大牛的帮助。

天津绝对是此时北方最重要的办学重镇。

严范孙已经办了16所小学,还有11所女子小学,同时还设立了工艺学堂补习所及研习所。

严范孙对天津的教育事业贡献非常大,基本上成体系开创了天津的近代化教育。

另外,天津的教育能做到这一点,也多亏了盐商。

盐是津沽文明的催化剂,天津城里光盐商就有上百家。盐商本来就有捐资兴学的传统,严范孙试办新学,他的亲家华氏便捐了1000两银子相助。

李谕见到严范孙时,他正在与张伯苓、金邦平等人一起研究李谕的各科入门讲义。

“疏才兄弟!”严范孙和张伯苓见到李谕突然到访非常高兴,“没想到你能回来,现在海上据说打着仗哪。”

李谕说:“俄国和日本此时正在积蓄力量,他们马上就要在陆地上开战,所以海上反倒风平浪静。”

严范孙两年前去过日本考察教育,但并没有去过俄国,只是知道俄国很强很可怕,他说道:“我们听闻此事时都极为震动,当年三国干涉还辽,日本国终究还是念念不忘。”

严范孙心中也明白日本的企图。

张伯苓接着说:“很难想象,一个二等公使国,敢于挑战一等大使国。”

目前,日本各种驻外使馆用的是对应“二等国”的“公使馆”名称;而俄国作为“一等国”,则是“大使馆”。

这种分类显然歧视性很大,后来的正式外交场上全都弃用。

李谕苦笑:“如果日本赢了,他们就会成为大使国。”

严范孙叹道:“日本国多年重视教育,功不可没。”

严范孙他们都是办实事的人,不会只慨叹日本国或者俄国强大,或者当个喷子,而是在脚踏实地做事。

这种人历来都是中华脊梁级别。

严范孙给李谕介绍了金邦平,他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的毕业生,后来在北洋政府里当过高官。

然后严范孙拿出几本讲义:“我们经过仔细研究,想要对你的各科讲义进行一下更加细致的汇编,正愁找不到你探讨此事。”

李谕当然同意:“我在难度梯次上的确分得还不够细致,你们能帮忙再好不过。”

张伯苓说:“实话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全面的教材,大家非常珍惜,已经根据你的教材做了不少上课用的讲义。”

“有用最好!”李谕又问起自己那块地皮,“现在新学校的建设进展如何?”

严范孙说:“基本的校舍已经办妥,其实不用等一切就绪,我想几个月后应当就可以招生。”

这些事情上李谕听从严范孙的建议:“过完年我就登报宣传。”

张伯苓笑道:“以你的名头,真怕学校会被挤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