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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几天前还在论战之余写了一篇盛赞了李谕轰动东京学术圈的文章。

最近他和章太炎、胡汉民、宋教仁等人打的笔仗有点快要支撑不住。本来自己隐隐占了上风,谁知道《民报》突然开足马力发了好多增刊,怼的自己几乎无力招架。

他肯定不知道是李谕资助了《民报》。

梁启超的笔力强是强,但对面人太多,每个都不好对付,何况还有“章疯子”这种战斗力爆表的。

章太炎突然跳起来贴脸开大,着实有点意想不到。

章太炎一生骂过这么多人,能正面撄其锋且回骂的人可不多。就连袁世凯、老蒋、中山先生被骂了都没办法。

梁启超不得不提高重视,他想在康门中找个人并肩作战,可所有人还不够拖他后腿的。

现在的梁启超完全是靠着自己更加强大的名气在支撑,但留日学生还是近乎半数以上投奔了革命派。

梁启超发一篇关于李谕的文章,其实是想把李谕当中间人,毕竟他是两边都看好的人,也算传达一点暂时休战的意图。

梁启超今天来,不仅是因为离着很近,而且李谕又荣获了日本的帝国学士院院士一职,理应道贺;还有一层原因:郑锦是他的入室弟子。

郑锦非常重视此次任务,毕竟李谕名头太大,梁启超也想看看西洋画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

郑锦先是素描打稿,然后一点点构图,极为认真。

梁启超在旁看着笑道:“我仔细看了看,还是画像更加有立体感,并且色彩鲜艳,那些照片不过是黑白光影,哪有这样的表现力。”

山川健次郎就是想要彩图才放弃的照相。

李谕说:“就是慢了点,我屁股都要痛了。”

几个小时后,郑锦完成了基本的构图后说:“院士先生不用这么拘谨了,起来活动活动。”

李谕总算能舒展舒展,伸了伸腰说:“明年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彩色照相术引进过来。”

“彩色照相?”梁启超没听过这么神奇的技术,“如果真这样,岂不会让画师都没了去处?”

李谕说:“不至于,技术进步而已。价格低了,更多人就可以留存影像。”

“这样听起来似乎是好事,”梁启超说,“国人太应该多多接触新鲜事物,半个世纪过去,还是无法睁眼看世界。”

“由少及多是个长久的过程,先让知识分子接触,便会自发宣传。将来国人达到洋人的水平不是不可能。”李谕说。

“难啊!”梁启超喝了一口茶水,“中国的大患不在于外国列强以我为牛马,而在于同胞自认为是牛马,自以为是奴隶。”

李谕说:“如果人人能够接受数年新式教育,何愁国之不强。”

“不仅仅是教育,还应该深刻改变国人数百年以来落后的国民性。”梁启超说。

梁启超算是最早提出“劣根性”的人,对后来的鲁迅颇有影响。

李谕说:“梁先生的话让我想起了曾经一本叫做《丑陋的中国人》之文。”

“哦?”梁启超放下茶杯,“好有深意的名字,我怎么没有看过这篇文章?”

李谕只能随口解释:“我是当时在德国时随意看到,具体出处也忘了。”

“可惜!”梁启超叹了口气,“不然我真想翻译一下,然后好好发表出来。”

李谕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因为这是一套合集,其中第一册叫做《丑陋的美国人》,然后还有《丑陋的日本人》等。”

“啊?”梁启超更震惊了,“原来不止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我此前去美洲,所见美国人并谈不上丑陋。”

李谕说:“或许是比较出来的,也可能是待的时间还不够久。”

后来《丑陋的中国人》这本书有些被过度解读,很多并没有鲁迅能耐的人借题发挥。

而且作者柏杨的确是先看了早发表接近30年的《丑陋的美国人》一书,才回头写了《丑陋的中国人》。

名字都挺相近不是。

后来也真的有《丑陋的韩国人》、《丑陋的日本人》等,真的蛮像系列丛书。

初衷当然都是为了警醒世人,不过这种以毒攻毒的手段需要十分高明的操作。

梁启超说:“能不能找到报刊原文,或者转述一些内容也好。”

李谕想了想说:“我只记得‘丑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丑陋而不自知’一句。”

“好!”梁启超拍了拍桌子,“我想到今天回去写什么了!”

梁启超当天回去后,才思泉涌,迅速提笔写好了一篇文章。

这篇批判国民劣根性的文章仍旧算是休战性质,因为是革命派也赞同的观点。

梁启超的意思传达得很明确了,不过章太炎并不买账,继续发文抨击梁启超所坚持的改良主义。

因为章太炎想看到的是《民报》革命派的胜利,而不是仅仅休战这么简单。

算起来,两边差不多分别写了六七十万字。

章太炎有帮手,梁启超可没有,笔杆子都快秃了。

梁启超有点后悔此前自己说的“自今以往,有以(革命)主义相辩难者,苟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吾乐相与赏之析之”。

现在哪还有心情“赏之析之”。

梁启超感觉自己实在太累了,但他没法休息,因为康有为又来信询问日本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他与革命派论战的输赢一事。

没办法,梁启超只能先挑灯给远在欧洲小岛上快活的康有为写了一封信:

“老师,革党现在东京占极大之势力,万余学生从之者过半,……近且举国

若狂矣。真腹心之大患,万不能轻视者也。……今者我等与政府死战,犹是第二义;与革党死战,乃是第一义。有彼则无我,有我则无彼。”

信心倒是挺满,但在章太炎他们看来,你要是不反抗,乐趣还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