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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谕很快就明白为什么希尔伯特不是一个好学生了。

只要是他提出的问题,必须重复讲好多遍,一直到他能够复述出来为止才行。

不过希尔伯特是以一种十分系统、简洁、数学的方式来复述。

隐隐中希尔伯特似乎已经掌握后世大名鼎鼎的“费曼学习法”:就是通过自己的语言,用最简单的话把一件事向别人讲清楚,并且让外行人也能听懂。如此一来,自己自然掌握得非常牢固且透彻。

这种学习法还是挺值得大家借鉴的。

只是不光重复,有时候李谕已经讲完的一个话题,几分钟后希尔伯特又重复问,太符合希尔伯特的作风了。

帮着希尔伯特研究物理学的不仅有李谕,还有刚刚到达哥廷根的彼得·德拜。

这位老哥是个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虽然他一直研究的也是物理学(和幼儿园园长卢瑟福一样的遭遇)……

另外,1927年的索尔维会议,德拜也出席了。

德拜是来代替埃尔瓦德担任希尔伯特物理老师的人。

这天的讨论班上,希尔伯特突然对李谕和德拜问出一个问题:“现在请诸位告诉我,究竟什么是原子?”

李谕问道:“教授又准备研究量子理论了?”

希尔伯特说:“我只是认为原子比较重要。”

德拜说:“确实很重要,不过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

“很难回答?”希尔伯特疑惑道,“物理学果然还没有触及问题本质,真是需要数学家的加入才行。”

李谕笑道:“这个世界就像闺中的姑娘,想要看清她的面貌可不容易。”

“那是你们没有找到打开心房的钥匙,”希尔伯特自信满满道,“如果早点有对数学公理化深入研究过的人,或许原子的问题已经研究清楚。”

德拜说:“教授难道对麦克斯韦的理论掌握到了很高的程度?竟然想研究量子理论?”

“事实上我最先感兴趣的就是麦克斯韦方程组这种数学表达优美且严谨的物理理论,”希尔伯特说,“不过我认为麦克斯韦方程也没有触及物质结构问题的本质。更令人担忧的是,电子诞生后,物理学家没有能够导出这些粒子存在性的方程。”

李谕又笑道:“教授真是让全世界所有的物理学家都感到惭愧了。”

希尔伯特说:“爱因斯坦说过同样的话。”

德拜说:“我见过爱因斯坦,他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物理学家。”

“他呀,”希尔伯特说,“哥廷根马路上的每一个孩子,都比爱因斯坦更懂得四维几何。”

这话说得相当自负了。

德拜说:“爱因斯坦先生现在或许不会赞同。”

“当然了,”希尔伯特终归说了句好话,“发明相对论的仍然是爱因斯坦而不是数学家。”

李谕突然有点理解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了:“哥廷根的人,有时给我很深的印象,好像他们不是要帮助别人解释清楚某些事情,而只是想证明他们比我们这些物理学家聪明得多。”

李谕是这些人里最懂量子理论,于是又给希尔伯特讲了几堂讲座。

局限于现有的理论,让他很难发挥,饶是如此,希尔伯特还是给予了李谕很高的评价:“李谕先生对量子的理解已经很深,我受益匪浅,而且总体上感觉要比几周前玻尔先生的讲课更有条理一些。”

“玻尔先生同样是量子方面非常出色的学者。”李谕说。

“可是玻尔受到了太多掣肘,”希尔伯特评价道,“他毕竟是卢瑟福的助手,许多理论的出发点还是基于别人的实验结果,他并不像你这么放得开。”

德拜说:“印象中的东方人都非常内敛,李谕先生却似乎异常大胆。”

李谕只能笑笑说:“应该是小心假设,大胆求证。”

讲座结束后,克莱因饶有兴致地来凑热闹:“让我看看希尔伯特教授学到了什么东西。”

希尔伯特指着旁边的椅子:“你如果能与我一同上课,就知道我在学什么了。”

克莱因摆手道:“我可没有这么多工夫。”

希尔伯特问道:“学院委托您写一本19世纪数学史的著作,是不是已经开始?”

李谕竖起耳朵,他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自己一直在忙于引进科技史。

没想到克莱因却说:“肯定无法完成,因为我太老了,这件事需要一个年轻人花几年的工夫来准备。我现在能干的事情,就是作几次讲演,谈谈这个世纪发生的重大事件;但现在我太忙,就是这样的讲演也无暇准备。”

克莱因比希尔伯特大了十三岁,其实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

希尔伯特说:“我就是担心以后无事可做,现在才在努力学物理学。”

克莱因说:“你能找来李谕这种年轻的优秀学者做老师,实在令人羡慕。而且东方人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耐心,否则其他人早就受不了你。”

希尔伯特笑道:“东方人确实有耐心,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可怕。”

“提到东方人,”克莱因说,“医学院的那个日本人同样很有耐心,要是没有他,埃尔利希或许也不会那么早找到治疗梅毒的药物。”

“治疗梅毒?日本人?”李谕问道。

克莱因说:“那个日本人具体叫什么名字我没有记住,埃尔利希先生的研究室就在学院旁,你有空可以拜访一下。”

埃尔利希是1908年诺贝尔生理学奖获得者,还是大名鼎鼎的科赫的徒弟。

李谕慕名来到他的实验室,开门的果然是个日本人。

这个日本人的名字叫做秦佐八郎。

屋里的埃尔利希认出了李谕,他放下眼镜说:“李谕先生,对吗?”

李谕尊敬道:“埃尔利希教授。”

埃尔利希说:“我本来也想联系你一下,拜耳公司很久前就说要在中国的上海兴建工厂,希望同步引入治疗梅毒的砷凡纳明。不过砷凡纳明的注射非常考究,我不知道贵国的医护人员水平如何,一直无法下决断。”

李谕说:“中国的医生护士绝对会是世界上临床经验最丰富的。”

在李谕穿越前的时代,很多过往的“公知”言论在互联网大背景下已经慢慢都被揭穿。

比如很多公知鼓吹的国外医疗,并不是他们嘴上说的那样。

国内的医学研究或许比不上西方,但国内医院的医护水平,绝对不可能比西方医院差,甚至可能强很多。

因为中国医院接诊病人太多了,临床经验不知道有多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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