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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费了近一年时间,终于完成照片冲印和分析的爱丁顿,在皇家学会的柏林顿会馆举行了一场科学会议。

这只是英国本土举行的一场范围不太大的会议,但它的影响力可不小。

会议的议程只有一项:听取关于日食观测的报告。

担任会议主席的是新任皇家学会主席汤姆逊,与会者不仅仅有皇家学会、皇家天文学会的会员,还有许多专门过来听报告的哲学家以及爱好科学的英国贵族。

会场的气氛很热烈,因为人们都想知道牛顿的物理体系是不是真的存在缺陷。

爱丁顿和戴森展示了他们的发现,详细讲解了观测日食用到的设备、拍下的照片和复杂的计算过程,最后的结论很简单,爱丁顿总结说:“经过对底片的认真研究,我郑重宣布,它们无可置疑地证实了爱因斯坦的预言!奔赴索布拉和普林西比的远征队所得到的结果令人信服地证明,光在太阳附近的确发生了偏折,而且偏折的量与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所预言的一致!”

简短的几句话,让英国科学界随之欢呼雀跃。

身处柏林的爱因斯坦没能分享这种激动,只在得到消息后买了一把新小提琴以示庆祝。

在国内的李谕,则要负责进行一波讲演,让更多国人了解最前沿的科学进展。这件事只能他做,国内懂相对论的应该仅他一人。

公众其实同样非常渴望了解相对论。

虽然深入理解相对论比较复杂,不过很多有意思的现象倒是能再继续讲一讲。

李谕首先在大同大学的礼堂进行了第一次演讲。

有意思的是,来听讲座的不仅有理学院的学生,还有文学院的学生以及很多社会名流。甭管懂不懂物理与数学,“科学”二字对当下的国人来说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必须来捧个场。

就像以往很多普通人不可能真的懂佛经,但不妨碍很多人去烧香拜佛。

礼堂中挂着牛顿的画像,李谕指着画像说:“200多年来,牛顿创下的伟大科学体系终于得到了第一次修正。而我们在修正和改进他的理论时,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有他老人家的莫大功劳。”

李谕有意让民众不要以为相对论掀翻了一切,所以说话非常委婉,不过媒体就不太懂了。

在寻求到了一些常识性解答后,五四时期大火的《晨报》发了一篇文章,开篇就是硕大的三个大标题:“科学中的革命新的宇宙理论牛顿思想被推翻”

然后模棱两可地写道:“关于宇宙结构的科学概念必须改变,新的相对论告诉我们,要建立一种新的宇宙哲学,它将几乎彻底推翻目前所接受的一切!”

肯定还是有一些人表示极不理解,比如《大公报》的一篇社论就说:“这一新闻着实令人震惊,它甚至会动摇我们对乘法表的信任。“空间有界限”的想法愚不可及,空间依据定义就不可能有界限!对普通民众来说,事情已到此为止,无论那些高深的数学家们对此有何看法。”

在上海讲完后,李谕照例继续去京城的北大、清华讲讲相对论。这几天报纸已经进行好几拨报道,所以来听的人更多了。北大面积很小,压根没那么大的礼堂,只能选在户外的操场。

很多媒体和学生已经把问题做成标语张贴了出来,希望让李谕看到。

李谕打眼看了看,笑道:“很多问题还是关于狭义相对论的。我看有人想知道《大公报》社论后的那个问题,即——“宣称空间有尽头的科学家们有义务告诉我们空间之外是什么”。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但也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就像有人问,关公能不能打过秦琼。”

“至于诸位担心的光线偏折问题,其实不仅你们,就连英国皇家学会的科学家们刚开始知道日食照片证实了爱因斯坦理论后也很恐慌。但你们只要看到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并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只需安分过好自己的日子。因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李谕这么解释,还是有人问道:“您没有正面回答,空间之外是什么?”

李谕说:“你要听复杂点的数学物理角度回答,还是通俗易懂的回答?”

——“能听懂的吧。”

李谕微微一笑:“你可以理解为还有很多别的宇宙,或者是真空,但怎么理解真空,则是另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即量子力学,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中。”

——“永远到不了的世界?”

“是的,”李谕回道,“那是个就算以接近光速飞行,也永远到不了的远方。对了,如果要是你能够速度接近光速,寿命可能会大幅延长,在别人眼中,你的身高可能连婴儿都不到。”

“真是太令人向往了!”

李谕讲的都是一些不太深奥的部分,想达到科普效果,本来就不能讲得太深,不利于传播。

几个炸裂的理论讲出来后,引起了一个小热潮,各种文化团体甚至茶馆都在讲这些离奇的相对论设定,就连车夫和小二都想争论两句相对论正不正确。

有报刊发出漫画,画中有佝偻的老书生、街边的小儿、街上买卖的行人还有闲情逸致的主妇,配文则是一句故作深奥的话语:“人们慢慢地习惯于这样一种观念,空间本身的物理状态是最终的物理实在。”

虽然很多观点不值一提,但足以说明民国时期国人对科学相当热忱,只是苦于没有学习的途径和渠道,表达得不是很准确。

——

北大校长办公室中。

蔡元培对李谕说:“我也不懂相对论,但对你的一句话记忆深刻,“在修正和改进牛顿的理论时,不要忘了,这一切其实还是有他老人家的莫大功劳。”我很庆幸,你没有把科学引入到新旧文化之争中,也仍旧承认旧时代牛顿的功劳。”

李谕说:“毕竟想学相对论,不可能不懂基础的牛顿力学。”

蔡元培说:“多年以来的新文化运动,已经在舆论中产生一种“科学主义”倾向,把科学看成是万能的,因此大家对你极度推崇,即便你不承认,很多人还是把你做成了圣人。”

李谕说:“我有些隐隐担心,很多人并不能完全理解科学,要是有人拿着科学作为幌子,去搞“科学化的玄学”,就很麻烦了。”

“或许已经有了!”蔡元培叹道,“各种新的思潮如同一场大洪水,来势凶猛,把旧日的习惯都冲破,有人会因此感受痛苦。而如此迅猛的水势,也会让旧有的河槽无法容纳,泛滥岸上,把田庐都扫荡掉。高高在上的军阀,则像猛兽。中国现在的状况,可算是洪水和猛兽竞争。要是有人能把猛兽驯服了,来帮助疏导洪水,那中国就立刻太平了。”

后来蔡元培把他的想法写成了一篇叫做《洪水与猛兽》的文章,他以洪水比喻新思潮,以猛兽比喻军阀,还挺形象的。

胡适此时来到办公室中,高兴地拿出自己创作的一首新诗给李谕看:“为了祝贺相对论这个掀翻旧时代的利器,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写下了它。”

李谕拿过来看了看,内容是:“旧日物理如同五行山,岿然不动五百年,

当相对论的光出现,

弯折绕过几个高耸的山头,

出现在你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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