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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的要求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王强习惯了她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反正程音做事都有她的理由,听她的总归不会有错。

两小时后,IT从云端读取了之前?做过的冷备份,与本地记录做了对比,当真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多出了一条读取记录,但立刻就?被删除了,比照文件修改时间,应该是这?一份。”IT给?程音展示。

此时电力早已恢复,其他?人都已返回办公室,只有程音、IT和一名安保留在了现场。

“需要作为异常事件上报吗?”安保小哥问程音。

程音看着那个扫描件,半天没有出声?。熟悉的红色疯马皮,封面用圆珠笔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是她十岁那年亲自动的手。

只一眼她就?认出,那是程敏华的日记本。

程音拿着鼠标,在另外两名同事的监视下,面无表情地翻阅那个日记本——这?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曾经她翻遍家?中和羲和实验室,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原来是作为学术资料,一同被林建文打?包卖给?了羲和。

她一页页往下翻,视线一目十行快速扫描,像是要将每一页都深深印入她的脑海。

柳世的档案馆自从实现了无纸化,大部分原始资料都只保留了扫描件,原件均已做销毁处理——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看到她妈妈日记本的机会。

那个在45岁骤然离世的女人,写下了自己最?喜欢的北京秋天,人艺百年难遇的精彩演出,羲和实验的成功与失败,还有满纸的……满纸的对自己女儿的爱。

到最?后,程音下翻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那个命定的时点?,却在翻到那一天之前?,停下了几乎抽搐的手指。

已经不需要了。

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证据,来证实她的妈妈当年是否自杀身亡、弃她而去。

一个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全天下的眼疾患者能重现光明,不惜第一个冲到前?线去试药的科学家?,不会在实验推进的重要关头,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她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继续翻完了这?本日记。

它停在了某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只简单写了一句话?。

“今天是个晴天,香山上的星星一定特别漂亮,很想让知知也看看。”

安保小哥没有注意到程音微微抽动的肩膀,他?无聊地耍着手机,头也没抬,又问了一遍:“是有什么发现吗?需要上报吗?”

“不用,”半晌,程音答道,“都是一些早已封存的古董资料,没有任何意义。”

季辞推开门时,程音尚未归家?,楼上隐约传来鹿雪和Ruby的对话?声?。

“你能活到我?长?大的那一天吗,亲爱的Ruby?”

“吱。”

“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科学家?,让我?妈妈能和我?一起看星星,你愿意帮忙吗?”

“吱吱。”

“不过当实验鼠是很悲壮的,我?有点?舍不得你,你的爸爸妈妈应该也会舍不得,你还记得自己的爸爸长?什么样子吗?”

“吱?”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我?妈总是说,他?在非洲,他?在欧洲,他?在南极洲,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不过也没关系,我?现在有一个很棒的爸爸,我?爸爸超聪明的我?跟你说……”

“吱……”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鹿雪停止了对伙伴的炫耀,转头看见?季辞,小姑娘立刻笑成了一朵太阳花:“爸爸!”

她一个飞扑,被季辞弯腰接住,紧紧搂进了怀中。

小小的,软软的,他?的女儿。

季辞抱着鹿雪,一直以来思维缜密的大脑突然罢了工。

好神奇,他?居然有一个女儿。

飞马调查用飞一般的速度,查到了程音在那一天的行踪。于是季辞发现,那时程音打?工的酒吧,距离他?醒来的招待所只有不到五公里?,而她当晚的宿管记录写着“彻夜未归”……

“宝贝,可以再?叫一声?爸爸吗?”季辞轻声?道。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巨手牢牢攥住,艰难地收缩再?舒张,血液时而急流、时而凝固,那真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极痛苦,又极幸福。

“爸爸~你怎么了?”鹿雪好奇,她觉得季辞不太对劲,他?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

所以,知知先前?说得一切,根本就?是谎言。

她说后悔喜欢他?,早已忘记他?——可是那一夜,他?们意外重逢,她是如?此欢喜。

含着泪,诉说对他?的无尽思念。

纵容他?,对她做尽一切浮浪之事。

可他?居然以为,那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就?这?样让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艰辛地面对生活的风霜,世人的鄙夷……

他?简直是天底下最?混的混蛋!

季辞紧紧抱住了他?刚刚才得知其存在的女儿,抱得如?此之紧,以至于鹿雪大声?发出了抗议。

“爸爸!你干嘛!松手松手,我?肋骨都疼了!”她像一只被捏住的毛毛虫,在他?的臂弯扭来扭去。

季辞立刻松开手,毛毛虫变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河豚,鹿雪叉腰瞪他?,结果小肉脸被亲了一口,亲完还不算,他?竟还拿下巴来蹭。

“爸爸走开!胡子扎人!好痒啊哈哈哈哈哈!”鹿雪笑得几乎岔气。

最?后她笑到眼泪都冒了出来,粘在脸上潮潮的,而且还越来越潮,搞得鹿雪都疑惑了。

那不是她的眼泪吧,是爸爸吗?爸爸在哭吗?

“你到底怎么了?上班被人欺负了吗?快跟我?说。”鹿雪压住心中震惊,看着季辞通红的双眼。

“没事,爸爸只是想你了。”季辞再?次将她抱紧,仿佛永远都抱不够。

鹿雪放弃了挣扎,接受了自己作为一条抚慰犬的命运:“我?不就?在这?儿呢吗,我?哪儿也没去,我?们小学生白天要上学的呀,不能一直陪着你。”

“是的,爸爸还是太娇气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天语文课上刚学的,送给?你。”

“学到了,谢谢小宝。”

唉,季总怎么变得这?么不成熟,鹿雪头疼地想,早先还叫她程女士、程同学,现在成天宝长?宝短的,肉麻死了。

不过程音好像很少叫她小宝,这?种体验鹿雪从前?没有过,感觉似乎也不赖。

于是她也换了个称呼,在季辞工作了一整天,有点?胡子拉碴的脸上,吧唧亲了响亮的一口。

“不客气哒,我?亲爱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