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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住了祈妄的手指,看着祈妄手心的掌纹,略微粗糙的指尖,像是好奇,他还在祈妄手背的伤疤上摸了摸。

那触觉有点痒,祈妄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你干嘛?”祈妄问。

喻年的手指跟祈妄轻轻贴在一起,指尖相对。

他要干嘛?

喻年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循着本能在跟祈妄贴近。

他抬起眼,看了祈妄一眼,眸光如水。

他轻声问,“今天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吧?”

今天晚上的聚会,是他硬把祈妄拉过来的。

整个晚上,祈妄依旧是寡言少语,可是刚刚大家坐在一起玩扑克,他扭过头看着祈妄平静地在理牌,却觉得祈妄也没有这么讨厌这个夜晚。

喻年的话说得模模糊糊,但祈妄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没有立刻回答,睫毛眨了眨。

他想起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唱歌声,褚赫君跟老板拿了铃铛,谁唱歌都晃一晃,充当气氛组。

他跟今晚的人其实都不太熟,一开始除了喻年,并没有人跟他搭话,但是结束的时候,大家拍了一张合照,却特意把他拉了进去。

照片上,除了他以外,每个人都笑眯眯的,他虽然没什么表情,喻年的手却伸在旁边,给他比了个耶。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颇为新奇。

“不算糟。”他说道。

不算糟,这就是不讨厌的意思了,喻年想,他慢慢地笑起来。

听见喻年的笑声,祈妄转过了头,正对上喻年如水般明亮的眼睛。

喻年像是醉着,又像是很清醒,睫毛又长又密,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听见喻年说,“其实今天非要拉你出来,是因为我想陪你过个……”

后面两个字,喻年说得有些模糊,祈妄没有听清。

他微微凑过去一点,耳朵跟喻年的嘴唇贴近,“你说什么?”

“我说……”喻年努力捋直舌头,“我想陪你过个生日。”

喻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公交车正好经过一条长长的街道。

两边道上都种着参天大树,连接出遮天蔽日般的一条长廊,进入这里,路灯的光都变得稀薄,月光也被密密的树影遮蔽了,只有零星的几点碎银落下。

车内一下子变昏暗了。

喻年的脸都变得模糊了,一双柔软的唇却还看得清。

祈妄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桃子味道,是喻年之前喝的果酒,带着一点几乎要消散的甜味,幽幽融在了空气里。

连同喻年轻声说出的这句话,也慢慢地消融在了空气里,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却又在祈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等车内重新洒入月光的时候,祈妄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生日。

他停滞了一瞬,才想起来,今天确实是他身份证上的生日。

九月二十三号。

深秋里极为寻常的一天。

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月光像霜雪,落在他眉上。

他不动声色地问喻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喻年有点不好意思。

他张了张嘴唇,蜜桃一样柔软的嘴唇,粉色的舌尖,藏在雪白的牙齿后。

“我偷偷看了你的身份证。”

他低声咕哝,有点清醒,却也有点醉。

他抬起眼,望着祈妄,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祈妄想,他多久没有听到这四个字了。

实际上,是从来没有听到过。

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出生日期。

这张身份证。

这个名字。

甚至他这个人,都只是辗转流离后,他给自己披上的一层伪装。

之所以身份证上是9.23,是因为他的身份证就是那天办的,仅此而已。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对他说,“生日快乐。”

喻年说完这句话,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埋头在自己的背包里捣鼓。

几秒后,他扒拉出来了一个礼盒,黑色的,系着银色的缎带。

上面是一个英文的品牌,常出现在各大时尚杂志的奢侈品版块。

喻年一点也没有了要让主人自己拆礼物的意识。

他当着祈妄的面打开了这个盒子,露出一条柔软的,浅灰色的羊绒围巾。

他把这条围巾戴到了祈妄的脖子上。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喻年说,因为不会系围巾,他给祈妄戴得乱七八糟的,他挠了挠头,有点结巴地跟祈妄解释,“马上冬天了,你总是就穿着件外套,我觉得你有条围巾应该会好一些。”

想了想,他又说道,“今天拉你出来玩,其实也是……想给你过生日。但我没告诉他们今天是你生日,就当大家一起聚会了。只有我知道,我偷偷给你过。”

喻年说到“偷偷”两个字,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像小孩子找到了藏好的糖果。

他从偶然看见了祈妄的生日后,就寻思着给祈妄一个惊喜,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定个蛋糕,拉上店里的人一起庆祝。

可是因为一些前车之鉴,他知道祈妄估计不会喜欢这种场面,所以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自作主张送的礼物,祈妄会不会喜欢。

但他还是想送。

喻年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挑了好久才挑中了这个围巾,想着起码实用一点。你别嫌弃。”

祈妄抬手摸了下脖子上的围巾。

围巾戴上来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颈上一冷,像是又感觉到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死死地收紧,紧到快要喘不过气。

但只是一瞬,很快他又察觉到了羊绒的温暖与柔软。

他望着喻年,神色复杂得让人几乎要看不懂。

“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

他问喻年。

喻年歪了歪头,像是很难理解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为什么?

他很自然地回答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他对祈妄笑了笑,脸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一样,本能地露出善意。

但他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反驳,这不对,怎么会只是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他现在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呼吸都变得局促。

但喻年强行忽略了。

他抬起手,帮祈妄又理了理围巾。

他垂下眼,低声说,“我不知道你拿我当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出来工作,你住在我隔壁,有什么事一敲门你就来帮我,怕我去上课被欺负,你还特地跟过来,下了课你骑摩托带我回家。每件事我都记得。”

记得十分清楚。

包括祈妄低头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极为难得的笑意,下雨天举在他头顶的伞。

他对祈妄说,“恭喜你,二十岁了。”

祈妄依旧神色复杂地望着喻年。

喻年总是喜欢说他很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被养熟了的小动物。

生存能力弱得要命,又天真懵懂,分不出谁是食肉动物,谁是食草动物,只要对他展露过一点善意,就会一直围着这个人转。

可他其实只是受宋云椿所托,最开始只是为了还人情,才照顾喻年的。

但是照顾着,照顾着。

有什么东西似乎悄然变化了。

就像此刻,他望着喻年,也会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也许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坏人。

眼前就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地依赖着他。

良久,他伸出手,揉了揉喻年的脑袋。

“谢谢。”

他轻声说。

就当今天是他的生日吧。

就当作是吧。

这本来只是他生命里平平无奇的一天,像他这样的人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值得过什么生日。但是现在有人祝了他生日快乐,这一天似乎也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把本来准备下一章发的内容也提到了今天,感觉要更流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