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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喻年的眼下,神色沉下来,像山雨欲来,“你哭过吗,出什么事了吗?”

他有些疑惑,今天喻年一天都在店里,也没去别的地方,刚刚还好好的。

喻年赶紧摇了摇头。

他吸了吸鼻子,本来心情都平复了,被祈妄这样一问,他却莫名有种更委屈的感觉。

“我是……唉,”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头,心烦意乱,“我刚刚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他想要我回家去过中秋。我还没答应。”

祈妄听懂了。

他是知道喻年是离家出走的。

现在家里打电话来,还让喻年回去,多半是在向喻年发出示好的信号。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红了眼睛,他微微皱着眉,“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他们骂你了吗?”

喻年又摇摇头。

“不是。”

他为难地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跟祈妄解释这件事。

“我其实是跟家里闹了矛盾出来的,”他不太好意思地跟祈妄说,“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算是哥哥姐姐照顾大的,之前因为我的一些事情,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所以我离家出了走。可是今天他们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过中秋,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

也很想他们。

这句话喻年没有说出口。

出于一些年少的自尊心,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他的眼神又分明流露出了这个意思。

他愧疚地看着祈妄,“而且,我也跟你约好了。”

他还是一个还挺重承诺的人,说好的事情轻易不会爽约。

尤其祈妄还是他喜欢的人。

祈妄却说,“我没关系。”

他撒了谎,语气淡淡,“我忘记告诉你了,酒吧那边本来就不批我假,说店里忙,要我过去。”

他又盯着喻年看了几眼,喻年长得不太高,站在他旁边,还像个没长开的少年人。

他拿了个杯子,装了一点做咖啡用的巧克力碎,轻声说,“你出来这么久,应该很想家里吧,那就回去吧。”

喻年张了张口,又无法反驳。

这几年,每一年中秋他都是跟哥哥姐姐在一起的。

有一两次,他哥哥姐姐实在是集团里太忙了,抽不出空,只能用私人飞机把他接过来,匆匆吃一顿饭,就又赶去公司。

现在哥哥姐姐为了他特地来了C市,他明知道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就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

那你怎么办。

喻年还想说什么。

祈妄却直起身,端着那一杯巧克力走了,抬手按了按他的脑袋,“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

.

几小时后,喻年跟宋云椿请了假,提前下班了。

但他走出餐厅的大门,又还有点不舍,转过头,磨磨蹭蹭望着屋内,对着祈妄挥手。

祈妄也从窗内望着喻年。

现在已经是天色渐晚,窗外路灯一盏一盏亮起,照着喻年远去的身影。

他心里想,这一次喻年真的回来吗?

一个离家出走的年轻人,跟家里又没什么深仇大怨,一家人把话说开,大概也就没有必要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了。

祈妄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一些。

夜间的秋风裹挟着枯叶,轻轻拍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

他看了一眼餐厅左侧的钢琴,他莫名想起了第一天喻年来时的场景。

顶着一头深棕色短发的少年人,发尾有点天生的自来卷儿,穿着灰色的休闲衬衣,袖口处绣了一朵鸢尾花。他坐在黑色的钢琴前,琴上放着一盆小小的茉莉,柔软洁白,他微微一回头,那茉莉几乎要压上他的眉眼。

那是一双明亮的,被阳光染成了琥珀色的眼睛,含着点惊诧,眼尾微微勾起,睫毛浓密,眨一下,都像要在谁的心上掀起一场风暴。

他当时与喻年只是陌生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后来甚至还一度交恶。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实在灿烂美好,让他记到了现在。

.

喻年一直走过了一条街,才见到了自家的车和司机。

这是他刚刚提的要求。

他长了个心眼,毕竟他现在还是贫苦打工的人设,要是突然来了一辆豪车把他接走,那这不仅是人设崩塌的问题了,以后他还怎么在餐厅混啊,别说是祈妄了,连小谷和褚赫君他都不好解释。

哥哥姐姐也由着他,答应了。

现在再坐到车上,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上,车座升起,行驶平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几分钟前,他还在餐厅里弹琴呢,再两个小时前,他还在给客人点餐呢。

在外头过了两个月 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了。

想到这里,喻年有点好笑地笑了笑。

他问司机,“我哥哥姐姐现在在哪里啊?”

司机回道,“大小姐和大少爷正在仁怀路的别墅等您呢。”

喻年心里便明白了。

他们家在C市也有房产,只是并不经常来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现在市内还有点拥堵,汽车开开停停,他心里也紧张得不行。

但是再怎么紧张,这条路总是有尽头的。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达了目的地,司机把车一直停在了别墅的入口,下车来帮他开了车门。

喻年并没有立刻出来,在车内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下来。

他挠了挠脸,鼓起勇气,慢慢往大门走去。

这座位于C市的别墅是闲适精巧的乡村风格,占地并不广阔,但是小巧雅致,有漂亮的拱形落地窗,浅色的墙壁,石灰石地板,庭院里草木葳蕤,即使是秋日也别有风情。

这是他姐姐送给哥哥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一切细节都按照他哥哥的心意设计,连茶具上都印着他哥喜欢的紫罗兰。

喻年慢慢走上了台阶,从大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明亮,墙内还点着壁炉,头顶的枝形灯亮着,照着沙发上两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喻心梨和裴照一起回过头。

喻年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接受到来自沙发的两道视线,刚刚还挺自在,现在却像有点近乡情怯,态忑不安地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

三个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裴照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喻年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年年……”

裴照比喻年要高上不少,虽然看着清瘦,却到底是成年男性的身躯,将喻年笼罩得严严实实。

他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喻年的背。

而越过裴照的肩膀,喻年看见喻心梨幽幽望着他,也缓慢地走过来。

一只清瘦玉白的手落在他脑袋上,很轻地按了按。

“瘦了。”喻心梨说道。

喻年莫名眼眶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