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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年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间,2:03分,新的一年刚刚开始了两小时。

他刚刚一下急刹有点猛,祈妄在副驾驶上身体都跟着震了一下,一点也没有照顾病号的意思。

他停在了别墅区,再往前四十米,就到了祈妄在荣市的落脚点,翠华府A—35号,远远地望去,那栋占地不小的别墅里头一片阴郁漆黑,只能看见树木的影子。

祈妄不常在这里住,只有保洁公司时常上门,自然没什么烟火气。

车内开了空调,刚刚还不觉得,现在却热得人像要出汗。

喻年松了松领口,转头看向祈妄苍白的脸,问,“你很想见我吗?”

“想。”

祈妄说得不带犹豫。

他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二十岁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还是,可是面对喻年,他不敢不坦诚。

他又轻声补充,“我每天都很想见你。下午跟在你身后的那几个小时,是我这一个多月最高兴的时候。我看见你买了路边的奶茶,我就也买了一杯,你在广场上倒数的时候,我也就站在你身后。”

他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却充满了寂寥的味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很不体面,所以我不敢走上前跟你打个招呼。”

喻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握了握。

他想,时间真是改变了不少东西。

八年前,他才是亦步亦趋跟在祈妄身后的那个人。

他在摩天轮里跟祈妄告白,祈妄拒绝了他,他垂头丧气地在祈妄身后跟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住,号啕大哭。

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而如今,远远地跟在身后的那个人,成了祈妄。

他抬起眼打量着祈妄。

祈妄的脸比起二十岁变化并不算明显,但是这些年取得的地位与权势,让他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与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的气势与矜持。

这让喻年一直觉得陌生。

可是现在,他对上祈妄的眼,听着这个人说跟了自己一路。

他却突然觉得祈妄像是又变回了八年前那个默默看着他号啕大哭,想要触碰他又只能收回手的年轻人。

喻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

今年是新年夜。

即使已经是半夜了,还能听见远处传来人群的喧嚣。

刚刚在广场上倒计时的时候,他站在人海之中,每个人的脸上像是都洋溢着幸福和期待。

而他站在其中,格格不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许什么新年愿望。

他已经功成名就,家庭幸福,从年少到现在,许多人前赴后继地对他表露好感。

从世俗意义上,他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缺。

可是当指针逐渐指向十二点的时候,他置身在人群中,却还是觉得孤独。

而现在,他跟祈妄一起躲在这狭窄的车内。

没有烟花,没有香槟。

可他生命里的缺口却像是被悄然地弥补上了,即使里面混合着玻璃的碎片。

他的身体往后靠了一下,眉眼慵懒,像是漫不经心地问祈妄。

“你求神许愿的时候,除了想跟我见面,就没有再求点别的什么?”

.

翠华府A—35号的别墅亮起了灯,却只有客厅里的一盏,幽幽地驱赶了玄关口的昏暗。

喻年被祈妄抱在怀里,两个人甚至没来得及上到二楼的卧室。

他的衬衣被揉.皱了,松松kua垮地挂在肩上,好在室内的地暖早就打开了,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他仰着头,祈妄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两个人的嘴唇紧紧tie在一起。

屋内的茶几上放着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蝴蝶兰,是有些娇气的粉色,由别墅的管家采购摆放,在这个色调厚重的房间几乎有些跳脱,可是却又奇妙的和谐。

喻年的手从沙发上挥了一下,不小心打翻了这盆花。

花盆倒落在地上,并没有碎,但是那几只花却正好探入了他的手指间。

喻年的手指用力一收,那几朵花就轻易地从枝头脱落了,被他攥在手中,揉,皱,碾碎,最后化作一团粉色的雾,掉在了地板上。

事后喻年回想起这一晚,只能用色,令智昏来形容。

他们从两点多做到了四点多,他身上没有了一块好肉不说,祈妄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绷开了。

到最后还是喻年穿着睡袍,从医药箱里找了绷带胶布和碘伏,帮祈妄又重新贴上。

喻年不怎么会做这种细活儿,有点笨手笨脚。

但是刚刚享受了祈妄全方位的服侍,他身心都还算愉悦,难得对祈妄有点好脸色。

“疼吗?”他问。

他坐在床上,而祈妄坐在一个软垫上,形成了身高差,好方便他动作。

祈妄摇摇头。

“不疼。”

贴好了伤口,喻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他们这两个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已经滚了第二次chuang单,再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好像也不太合适了。

喻年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跟自己较劲。

他拢了拢睡袍,对祈妄说,“我饿了。”

.

别墅里的冰箱里是满的。

祈妄也随便披了一件睡衣,站在厨房里问喻年,“你想吃什么,番茄虾仁面吃不吃?”

他记得喻年以前喜欢吃这个。

喻年“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祈妄就开火做饭。

喻年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他。

这间别墅的厨房面积宽松,全套的Caggenau厨房电器,亮黑色的台面,祈妄站在里面,高大英俊,很适合登上家居生活的杂志封面。

但喻年想起的却是曾经在那间小小的,逼仄的,煤气不太好的小厨房里,祈妄也是这样给他做夜宵。

每次是他跟祈妄夜间活动以后,祈妄对他简直是不知道怎么哄才算恰当,笨拙的,带着一点心虚地讨好他。

很多次,他赤着脚就跑出来吃夜宵,祈妄怕他着凉,总是默默蹲下去,帮他把袜子穿好。

他那时看着祈妄,总是忍不住笑。

他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

明明看上去这样冷漠薄情,怎么谈起恋爱来是这个样子。

“好了。”

祈妄的声音打断了喻年的回想。

他抬起眼,发现祈妄已经端着夜宵出来了,番茄虾仁面装在漂亮的蓝色瓷器里,一点也看不出朴素的本质。

喻年坐在了桌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先尝了一口。

“你不吃吗?”他问祈妄。

祈妄摇了摇头,“我不饿。”

喻年也就不再管。

他是真饿了,本来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又是跨年出意外,又是去医院,刚才还高度消耗了两个小时,他三两下就吃完了半碗。

倒是祈妄,明明刚刚看着他吃夜宵,现在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但只是过了一会儿,祈妄就又回来了,喻年也没在意,心里还在思考吃完面他是留宿还是拔腿走人。

正想着,他突然感觉脚踝被人捉住了。

他一愣,低下头。

祈妄半跪下去,单膝及地,另一只腿屈起,手里拿着一双灰色的长袜,在帮他穿上。

见喻年看过来,祈妄低声解释,“这房子暖气好像不太热,我摸你的手有点冷,就去找了个袜子。袜子是新的,没穿过。”

喻年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他放下了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旧事像一块烧灼的烙铁梗在他的喉咙,让他食不下咽,又无法痊愈。

祈妄重新站起来,回厨房洗了手,想问喻年还喝不喝热牛奶,可等他再回来,却看见喻年红着眼眶看着他。

祈妄一怔,“你怎么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把喻年抱了起来。

喻年以前在他怀里就显得格外瘦小,现在长高了,抱起来却也还是份量很轻,他甚至摸到了喻年手肘上突出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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