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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年第二天理所当然没有起得来床。

他这些年也没有前几年彻夜画设计稿,裁剪布料的劲头了,本来就是身娇肉贵的小少爷,稍微一点磕碰就叫苦叫疼。

祈妄不在的这几年,他毕业,实习,自己创立品牌,一路走得稳扎稳打,出门也被人敬一声喻总,倒是看不出曾经在“朝十”里忙忙乱乱,慌张笨拙的样子。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身后垫着鹅绒枕头,懒懒散散地望着祈妄,娇气得连动一下都要皱眉,跟在朝十的时候比起来,又好像没什么长进。

“你可真行,约我出来滑雪,现在好了,滑雪也泡汤了,”喻年挑着眉看祈妄,“说是度假散散心,这就是散心啊?”

他冷笑一声,“散到床上来了。”

他现在动一下身上都,疼,还滑雪呢,他怕是一滑浑身都散架。

祈妄也自知理亏。

他昨晚上情绪失控,这么多天以来对喻年都小心翼翼,像是供着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像,可是昨晚他却失tai了,喻年最后都哭得不成样子,他也没停下来。

但要说诚心悔过,他心里又着实没有半分。

他捧着酒店刚送来的红豆小丸子汤,喂了喻年一口,低声道,“今天就在酒店歇歇吧,下次再陪你来。”

他顿了顿,“我们两个这样出去,万一出去被谁看见我们在一起,倒是难以解释。”

他坐在床边,卧室的窗帘大开着,日光照过窗外皑皑白雪,也照亮了室内。

他左脸和颈上,不深不浅地留着三道红痕,下手不重,也不疼,但一看就知道是谁在情浓之时留下的证据。

祈妄经过这些年的打磨锤炼,虽然性子依旧孤冷,脸皮却不像年少时候这么薄了,可是顶着这样明显的痕迹出门,总归是有点招摇。

这地方离市区也不远,从A市来度假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再碰上个别熟人,他是无所谓,但喻年怕是解释不清。

喻年嘴角僵了一下,也听懂了祈妄的意思。

他也不说话了,嘴角撇了撇,就着祈妄送来的勺子,咽下了那一口红豆丸子。

这一整天两个人都没再出酒店,开了一小时的车来滑雪,最后却变成酒店两日游.。

喻年赤着脚,坐在开着地暖的木质地板上,下半身舒适随意,只穿了一条法兰绒的睡裤,上半身却穿着驼色的宽松毛衣,里面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扣子严严实实扣到了最上面一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在跟市场部开视频会议。

祈妄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好避开听见喻年的工作内容,右手随手拿过一支铅笔,画着喻年开会的侧影。

铅笔沙沙作响。

喻年的影子逐渐被凝固在纸上,祈妄手上的黑色细绳偶尔拂过纸面,也发出一点细微的摩挲声。

等到喻年开会结束,祈妄这一页速写也画好。

喻年走过来,拿起桌上的冰橙汁喝了一口,一低头,正好看见纸上的自己。

他眉头微挑,脑子还在工作上没有转过来。他刚刚和市场部讨论的是明年的艺术家联名系列,市场部拿出了快二十个方案,让他一一过目。

如今乍然看见祈妄坐在沙发上,年轻英俊,师出名门,在艺术界俨然是青年画家中的领军人物,在年轻人中知名度也不低,又素来低调,不喜欢参与炒作营销,甚至不愿意出席社交场合,相当具有神秘感,要是被他们“THE ONE”拿下,怎么看都是要格调有格调,要话题有话题。

更不提,“THE ONE”这个品牌,本来就是从祈妄的名字衍生来的。

只是他也许永远都不会让祈妄知道。

想到这儿,喻年被工作烧得发热的大脑也冷静了些许,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旧情人重逢,能这样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已经是难得,还是不要共事的好。

喻年喝光了一杯冰橙汁,松开了严严实实的扣子,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他也坐在沙发上,拿过祈妄手中的画纸,这张速写虽然简单,却把他的身形神态抓得极准,一眼望去,几乎是从他的魂魄中偷了一缕,附在了画上。

喻年不由想起多年前,他躺在祈妄的卧室里,半披着一件红色的睡袍,逼着祈妄给自己画了一副画。

那也是一副速写。

现在藏在他家保险柜的深处,很多年都没有再见天日。

祈妄显然也想到了。

祈妄低声问他,“当初我委托别人转交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他离开前,打包好了喻年留在他那里的所有东西,委托喻心梨的秘书转交,当时他叮嘱如果喻年不要,请不要丢走,再给他寄回来。

可他一直没收到。

喻年视线仍旧停留在这张速写上。

他睫毛眨了眨,“收到了,但是早就不知道被扔在哪儿了,可能丢了吧。”

他说得随意又自然,一点都听不出这是假话。

可祈妄却微妙地听出来了。

要是真丢掉了,喻年不会是这个口气,反而可能沉默以对。

他低着头,望着喻年柔软的头发,隐隐约约能摸到喻年如今的一点脾性。

跟十八岁的时候也没多少变化,表面脾气大得很,内里却像柔软的小年糕,碰一碰就能流出蜜浆。

只是如今不像年少直白热烈,话都喜欢反着说,像一个小刺猬,动不动就要讽刺两句,争一点口舌的痛快。

可这大概也是因为,除了言语的尖锐,喻年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武器。

所以祈妄说,“是吗,可你的东西我都留着,当初你帮我买的那件围巾,戴了太多年,织补了好几回,我老师训过我好几次,问我是不是穷得要去街头流浪了,怎么就盯着这一条戴。”

“不过这两年我都没有再拿出来过了。”

喻年倏然抬头,“为什么?”

祈妄回忆道,“在瑞士采风的时候弄丢了一次,差点留在了格林德瓦的山坡上,后来就不太敢戴出去了,怕真的丢了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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