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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前觉得,切掉花苞的触感,如同剪掉一片指甲般微弱。

然而此刻,大师兄在她耳边,看似缓慢,却锋利咬断她的花苞根茎时,那清脆的断响让她仿佛想到了猛兽一口咬住了她的命脉。

花盛妙恍惚了一下,然后她很快回过神,强行捧回扳正了大师兄那张快要埋进她颈窝中的面孔。

“师兄,我不会被任何道侵染的。”

少女的瞳眸温和而坚定,她曾经成为过“天日”的核心,也贴身感受过比眼下更加邪异无数倍的心核之力。

但那些邪祟之力,都没有侵染她的书册一分一毫……

花盛妙是如此的坚定,然而她的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靠近诡域中的怪物大师兄时,书册上出现的怪异红字。

……嗯,怪物大师兄这种情况除外……

她的目光游离了一瞬,很快再度坚定回来。

“我也不会变成任何魔物。”

她甚至有心思对着大师兄那张不为所动,苍白冰冷的,刚刚还在咬着她的花叶的脸,仿佛开玩笑道。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魔物,师兄也会帮我的,不是吗?”

这一刻,孟春邈的面孔,似乎与诡域中那个怪物的面容,在此刻隐隐重叠起来。

她却听到孟春邈缓慢而冰凉的回答。

“师妹,如果你变成了魔物,我救不了你。”

他的手紧紧地抱着她,曾经仿佛面具般凝固不变,无论在任何难题面前,都没有半点苦恼之色的温柔出尘面容,第一次流露出了如此茫然,如此不安的苍白之色。

“师妹,我怕,我会——

救不了你。”

他漆黑而死寂的眼眸,仿佛在微微颤抖。

花盛妙这时才发现,是大师兄抱着她的手,在微微不稳地颤抖着。

宛如他在用着全部的力道,捧着一件珍贵却极其脆弱的宝物。

大师兄的这种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甚至连本应该担心自己的花盛妙,都忍不住反过来安慰大师兄。

“没事的,师兄。”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拍了拍大师兄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紧绷的脊背。

“实在救不了,就算了。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魔物,师兄把我带走后,再用天命道感染我吧。”

花盛妙豁达地想着,反正在这个都是怪物的世界,说不定死才是最好的归宿……

“不过师兄可要记得,让感染天命道的怪物,变得好看点,至少不能长那么多眼睛和手。”

花盛妙思绪发散着,快要想到她变成的怪物会是什么模样,然而忽然有冰凉的水珠,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怎么?这片幻域要破了吗?

她纳闷地抬起眼,这才发现,那冰冷的水珠,似乎从大师兄死寂的眼中滚落。

孟春邈静静地凝视着她,他苍白死寂的面孔仍然如同非人的怪物般完美,令人不敢生出亲近之意,但是那些冰冷的水珠,确实在他的眼中滚落而下,直到现在,也在一滴滴地落到她微微后仰的身上。

看着这副场景,花盛妙的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这时候很想开一点“师兄你是不是感染了泪道炎”之类的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然而即使她的脑子刻意地忽略了某些事实,花盛妙也还是能意识到,这时候的大师兄,可能想听的不是这些不合时宜的笑话。

可是,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她的脑子似乎还不太能接受,在她面前无所不能,也仿佛永远不会有过多情绪波动的大师兄,就因为她的几句玩笑话,流下眼泪的场景。

这种情形给她造成的冲击力,不比她第一次知道修真界里的太阳是邪祟这件事少上多少。

但至少那时候的太阳是邪祟,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大师兄在她面前哭,她总不能假装这件事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吧……

花盛妙思考了许久,也可能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或许还要问一问,可能这件事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误会。

“……师兄,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出水啊?”

她干巴巴地问着,有一点希望大师兄能给出一个“他的眼睛会定期出水”这样的合理解释。

然而孟春邈还是在看着她,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嘶哑,但还是认真缓慢地回答她。

“我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师妹变成魔物,它……好像就不受我的控制了……”

孟春邈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按向他的胸膛。

花盛妙没有感觉到任何心脏的跳动声,然而孟春邈的手掌覆盖住她手掌的力道,大得却仿佛是要带着她,挖开他自己的心脏,将她整个人都塞进里面。

“我不想要找回那颗心脏了。”

孟春邈似乎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更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仿佛在一瞬间变为了某种更加非人的怪物,缓慢而嘶哑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紧绷而冰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