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Gentleman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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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府的茶楼,是本地人最不能割舍的东西之一。
广府人可以在清晨就抵达茶楼,点上一壶茶和几笼精致茶点,邀约亲朋好友一起饮茶,从早饮到下午也毫无疲倦。
在每个城市都在不停加快生活节奏的时候,唯有广东人还保留着骨子里的悠闲慵懒。不论遇上多大的烦恼,都能用一句“饮茶先啦”轻飘飘的揭过。
开在市中心的“碧玺楼”,在闹市中取了一方清静,采用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装点整座茶楼。
平时想来这里饮茶的食客一位难求,得提前很久才能约上,但今天有贵客到场饮晚茶,店里谢绝了所有食客,只为那一桌客人服务。
肖逸文一路都耸拉着肩膀在走,在到包间门口时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挺直了脊背,咳嗽一声,守在两旁的人立刻为他们拉开门。
“年少,肖少。”
两人并排走进去,肖逸文难得收敛了几分懒散,冲着主座上坐着的人喊了声:“阿爸。”
那位置上坐着个中年男人,寸头黑皮,眉眼间那股懒散劲儿,肖逸文和他简直如出一辙。
他里面穿着白背心,外面套了件海滩风的橘色短袖衬衣,上面还印着椰子树,很接地气的本地人穿着,但架不住他的身份摆在哪里,羊城肖家的掌权人,穿的再随意,也没人敢轻慢他。
年鹤声温声喊道:“舅舅。”
肖崇嗯了声,身后站着的侍者拉开他两旁的位置,年鹤声和肖逸文一左一右的坐下。
“先食饭。”
肖崇动筷,夹了个虾饺在肖逸文碗里,“呢个月月考准备考多少名?”(这个月月考准备考多少名)
肖逸文一口吃掉,“保持现在嘅水准,再谈其他……”(保持现在的成绩再说)
“保持现在嘅水准?继续喺全年级倒数?让你地老师畀我打电话?”(保持现状继续全年级倒数?让你老师给我打电话)
肖逸文埋着头不吭声了。
肖崇又转头给年鹤声夹了个乌金流沙,“尝尝呢个,你妈咪在世最爱食呢家嘅乌金流沙包了……”(尝尝这个,你妈咪在世最爱吃这家的乌金流沙包)
年鹤声提筷咬了一口,香甜的流沙进到他舌尖,他却只感到腻,慢条斯理的放回碗中,不再继续尝试。
肖崇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睇嚟唔系妈咪钟意嘅野,当儿子嘅就一定钟意。”(看来不是妈咪钟意的东西,当儿子的就一定钟意)
年鹤声笑道:“但呢唔妨碍我系母亲儿子嘅事实。”(但这不妨碍我是母亲儿子的事实)
肖崇打量这个侄子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自从妹妹死后,肖年两家虽然明面上还维持着和睦的关系,但私底下早已断了联系。
他这个外甥父母去的早,而年家老爷子早已退居幕后,现在港城年家由年鹤声的叔叔年丞代理话事。
年鹤声作为一个有顺位继承权的孤子,这些年没有父母庇佑,在年家的处境可想而知。
肖崇:“我听阿文讲,年老爷子生辰那天,你喺年丞嘅地方被人堵了?”(我听阿文讲,年老爷子生辰那天你在年丞的地方被堵了)
年老爷子大寿,肖逸文代表肖家去祝寿知道那天晚上事情的全程,替年鹤声打抱不平。
“阿爸,年丞那孙子摆明了就系唔想让Viktor参加年老爷子嘅大寿,要让Viktor喺年家人面前丢架现眼!”(爸,年丞那个孙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让Viktor参加年老爷子的大寿,他要让Viktor在年家人面前丢人现眼)
这件事的始末肖崇早就清楚了,等肖逸文说完,他又看向年鹤声。
“为了拉你叔叔下马,自己畀咗自己一刀,够狠但冇用。你想用亲情测出年老爷子系否会偏袒你,可惜你地年家……延续了多少年,便家族内斗了多少年。”(自己给了自己一刀,够狠都没用。你想用亲情测出年老爷子是否偏袒你)
年家在港城盘踞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年家拥有的权势背景和滔天财富是常人做梦都不敢妄想的程度。
这样的大家族,只要姓年,谁都渴望登上话事人的宝座,即便踩着血亲上位也在所不惜。
所以亲情对年家人来说,是最廉价的存在。
年鹤声抬手示意侍者,为他和肖崇续茶,面对肖崇犀利的指出,他则显得从容不迫。
“我阿爷也系拿代了他嘅兄长,才执掌了年家咁多年。现在他老了,心肠也变软了,难保唔会为自己多考虑几分。”(我爷爷也是取代了他兄长,才执掌了年家这么多年)
家族内斗屡见不鲜,但这不代表年老爷子能纵容自己的后辈走自己的老路,继续这么肆无忌惮。
既然能对亲侄子下手,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对亲生父亲下手了?
这次年老爷子同意年鹤声来羊城,说明他已经开始忌惮年丞了。
年家在港城可以手眼通天,但在羊城,至少还有肖家足以让年丞忌惮,不会轻易向年鹤声出手。
大红袍香气四溢,肖崇茗一口,笑着说:“所以你来羊城,系想改姓肖?”
“姓氏对我嚟讲只系一个字,姓肖姓年对我嚟说冇任何区别。”(姓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字,姓肖姓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肖崇却向他竖起食指摇了摇,“话唔系咁说嘅,当初我肖家嘅女儿系点死喺年家嘅,这笔账我唔会忘。”(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我肖家的女儿是怎么死在年家的,这笔账我不会忘)
他最疼爱的妹妹,肖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完好无损的嫁进年家,最后却血肉模糊的被送了回来。
年鹤声面上仍噙着温和的笑,握筷的手指却控制不住的收紧,“舅舅,我也唔会忘。”(我也不会忘)
肖逸文察觉到氛围不对,抬起头来喊了声阿爸,肖崇回头在他肩上拍了一把,“食你嘅。”
年鹤声以茶代酒敬了肖崇一杯。
肖崇点了点头,说:“你比阿文懂事。”
肖崇爱饮茶,年鹤声和肖逸文陪他从九点吃到凌晨,这场晚茶才饮罢。
肖逸文陪着肖崇站在碧玺楼门口,打着哈欠目送年鹤声的车离开,“阿爸,我地返去训觉吧。”(爸,我们回去睡觉吧)
肖崇看着自家儿子这不着调的模样,又想起刚才年鹤声那副进退有度,说话仪态分寸都拿捏的极好的样子,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
都是沾亲带故的表兄弟,怎么就差这么多?
“阿爸你踹我干嘛?”
“你这次考试敢再垫底,老子扒你一层皮!”
年鹤声到羊城后,年老爷子为他在羊城安置了两套房屋。
一套是靠近二中附近的大平层,一套是近郊的独栋别墅。
时间太晚,他让吴铭开回了二中附近的房子。
到家后,他洗漱完便躺上了床。
一闭上眼,肖崇那句“当初我肖家的女儿是怎么死在年家的”,像一记警钟,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不受控制的勾起他深埋多年的记忆。
在人前永远美丽优雅的母亲,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从家中的顶楼坠落,摔进后院盛开的蔷薇花丛里,摔在他眼前,成为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
白蔷薇被染的鲜红,漫无边际的红色夺取年鹤声的所有视线,眼前诡异的红色占据他全部视网膜。
他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眼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染上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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