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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周景淮留在医院陪护。

周景丞的烧退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到了深夜,反而精力十足。

“还不睡?”周景淮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放床头柜上。

周景丞没有说什么,乖巧地躺下,却没有闭上眼睛。

兄弟俩有史以来第一次睡在一个房间里,氛围显得有些微尴尬。

周景丞侧头看向旁边陪护床上闭眼休憩的哥哥,低声问:“哥,你刚才说的那些,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周景淮并不意外,周景丞向来比他想的更聪明。

“一半一半吧。”周景淮平躺着,右手垫在脑袋下,欠嗖嗖地说,“主要还是想让你嫂子心疼心疼我。”

“……”周景丞又问,“所以,你和妈妈,都没有不喜欢我对不对?”

“没有。”周景淮敛了脸上的笑意,“丞丞,你的到来,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是一份礼物。”

周景丞眨巴着眼睛,眼含期待地盯着他。

“我们差十四岁,十四岁,正是男孩子叛逆的年纪。”周景淮说,“我那时候,没有你想的那么乖,如果不是你,我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为什么?”

“打架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你弟弟哭了,你妈让你回去喂奶。”周景淮哼笑一声,“很光彩吗?”

周景丞弯了弯嘴角:“我小时候,是你照顾的吗?”

“不然呢?”

周景丞沉默了,自他有记忆以来,妈妈忙碌,哥哥在国外,他的生活里基本就是保姆阿姨。

虽然隐约有一点零碎的记忆,比如哥哥好像陪他一起玩过球,但他一直觉得,那是自己记忆错乱的幻想。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哥。”周景丞带着鼻音感慨道,“我要是也再生早点就好了。”

“怎么?心疼我那时候孤独啊?”

“不是,那样我就和你差不多大。”周景丞说,“说不定姐姐的老公就是我了。”

周景淮:“……”

“不想死就闭嘴。”

“哦。”周景丞憋着笑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

翌日店休,一大早,黎穗就赶去了医院,想着接替周景淮的陪护工作。

和昨天不一样,今天一路上显得格外热闹,还没走进医院大门,一阵突如其来的欢呼,把她吓一跳。

她抬头望去,不远处的空地上,竖立着淡蓝色的花墙,旁边还立着一些谈霄的易拉宝,长长的红色横幅上写着:谈霄《护你》杀青大吉!

有不少小姑娘都围在那里,准备和花墙合影。

原来是粉丝搞的杀青应援。

黎穗匆匆瞟了眼,小跑着进了住院部大楼。

电梯稳稳停在20楼。

黎穗快步走出,但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出了嘈杂的询问声。

“你哥哥跟你嫂子呢?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也太不像话了,等会儿我给你舅妈打电话,让她来照顾你。”

是周明宇的声音。

黎穗推门而进,果不其然,周明宇和周恒一个站在病床边指点江山,一个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

而周景丞又恢复到了平时面对外人时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低头看着手里一个护士姐姐送的毛绒小鸡玩偶发呆。

黎穗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喊了声:“舅舅。”

周明宇不冷不热地睨她一眼,指责道:“你们怎么做哥哥嫂子的?丞丞住院,就把他一个人丢这儿?”

黎穗没有回答,低头问周景丞:“你哥呢?”

周景丞说:“去办出院手续。”

黎穗看向周明宇,温声解释:“您也听到了,景淮是去办出院手续了,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留在这儿的。”

“那你呢?”周明宇颐指气使道,“他那么大一个公司要管理,你让他留下照顾小孩,自己反倒回家了?你怎么做人老婆的?”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黎穗不卑不亢道。

“就你那小破店,能赚几个钱?还没景淮一分钟赚得多。”周明宇嗤笑一声,双手叉着腰,“要我说,能攀上周家,也是你爷爷坟头冒青烟了,还不如留家里多生几个孩子,离婚的时候或许还能多分点钱。”

“舅舅多虑了,我可以自己赚钱。”黎穗莞尔一笑,礼貌道,“您要是缺的话,到时候我去您坟头多烧点,也让您冒冒青烟。”

“你!”

“舅舅,你看。”不等周明宇发怒,周景丞突然打断他的话,用力扯了扯那个小鸡玩偶。

玩偶的肚子被压,发出一声微弱的鸡叫。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周明宇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周景丞身上,看他还在不停地拉扯玩偶,忍不住也指点几句,“你哥哥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大学课程都会了,你怎么不跟他学点好,别老跟乱七八糟的人待一起,玩心都变大了。”

周景丞不为所动,抬起头,满脸天真地问:“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还是第一次听周景丞说这么多话,周明宇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表现出了一丝长辈的和蔼。

他笑眯眯说:“舅舅不知道,这叫什么啊?”

“这叫——”周景丞又把玩偶的身子往两旁扯了扯,缓缓吐出两个字,“拉、鸡。”

黎穗:“……”

这小子对谐音梗的把握能力,还真是出神入化。

周明宇显然也听懂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指着黎穗,怒目直视:“是不是你教他的?好好的家风,就是被你们这些没素质的乡下人——”

“不是姐姐教我的。”周景丞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指着沙发上的周恒说,“是表哥教我的。”

周恒扔了打火机,蹭地站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瞎说。”周景丞目光坚定道,“你以前就是这么骂我的。”

周明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扯了扯周恒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你真的骂他了?”

周恒吞吞吐吐,最后只说:“忘了。”

他想不通,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小孩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周明宇尴尬地替周恒解围道:“丞丞,你可能是听错了,你表哥向来是最疼你的,怎么可能骂你呢。”

周景丞低下头,又不愿意再说话了。

“麻烦你们出去吧,丞丞要换衣服了。”黎穗冷了脸色。

“你是谁啊?”周恒瞬间把刚才被针对的怒气发泄到了黎穗身上,“你姓周吗?要我说,就算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你说,叫谁出去?”

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了周恒的怒气。

他惊慌回头,只见周景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单手插兜,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他。

“我……”周恒和父亲对视了一眼,刚才的所有蛮横态度都迫于无奈收了回去。

周明宇也瞬间变了张脸:“景淮啊,没事儿,阿恒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周景淮走到周恒面前,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眸,眼底看不太出情绪,但气场却令人胆寒,“我再问一遍,你让谁出去?”

“没让谁……”周恒偷偷扯了扯父亲的袖子。

周明宇咬牙道:“景淮,咱毕竟是最亲的亲戚了,凡事留一线,你看你妈知道弟弟住院,第一时间就让我们过来看看,说明她心里还是相信这份亲情的,对吧?”

“舅舅,我说了这招在我面前没用。”周景淮的态度平静,却也冷淡,“您要是嘴上的门关不上,那我看您这店门,倒是可以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明宇听出了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道了歉,灰溜溜地拽着儿子走了。

周景淮眉头轻蹙,走到黎穗面前:“他们还说什么了?”

“没有,而且我们也骂他们了。”

“们?”周景淮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周景丞身上。

却见他神色淡然地和黎穗击了个掌,然后用手指疯狂地戳着小鸡的肚子。

黎穗:?

她看向周景淮求助。

周景淮:“他觉得刺激。”

黎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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