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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休连忙道:“主子,坐马车。”

现在这宫里,除了皇帝能在皇宫里坐马车,小世子也能。皇帝特赐的恩典。

林笑却随口应了,笑着想出宫玩一趟。来这世界一遭,临走了多看看才不遗憾。

马车一路出了皇宫,林笑却让先去威侯家里。他想看看追风和踏雪怎么样了。

到了威侯府,下人们看见马车上明显的皇宫标志,连忙去叫了管家。

管家一来,见是小世子,赶紧迎了进来。

“追风早好了,”管家道,“每天跟在踏雪屁股后头,吃草料都叫不走。非要踏雪吃完了,它才卖惨去吃。威侯府哪缺它吃的,一天到晚净作怪。”

林笑却听得直乐。到了干净整洁的马厩,正不耐烦追风的踏雪见他来了,挤开追风走过来。

林笑却抬手摸了摸踏雪马头,踏雪懒洋洋的,很享受的样子。

管家道:“踏雪喜欢世子咧。踏雪谁都不喜,连侯爷也不怎么搭理,追风更是懒得看。唯独每次世子来了,哪还有那烦人劲儿?主动挤过来亲近世子还来不及。”

踏雪仿佛能听懂似的,打了个响鼻表示再说它可不乐意了。

管家笑骂:“这熊孩子。”

侯爷连年征战,也没娶妻生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喜欢上了世子爷。管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侯爷这一辈子估计是打光棍的命,这两匹马在威侯府里待遇跟孩子也没啥差别。

管家体贴自家侯爷,想留下小世子等侯爷回来,可谓是绞尽脑汁地投人所好。他打听到小世子喜欢听故事,就闲扯了话头说起侯爷打战的各种谋略,林笑却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忘了出去玩了。

到了下午,秦泯回来了,林笑却才恍然大悟,怎么停留了这么久。

管家功成身退,笑着给侯爷使了个眼神,好好表现呐,可不要跟追风似的,再怎么追风,也追不到踏雪。

秦泯站定,玩笑道:“世子是来找秦泯的,还是来见追风。”

林笑却诚实笑道:“不巧,见追风踏雪,竟撞见了侯爷。”

“看来我还是沾了追风踏雪的光,”秦泯上前,伸开手,“不知有没有荣幸,得到世子的光芒普照。”

林笑却没让秦泯的手落空,笑着与秦泯拥抱了一下。

秦泯虽想多抱一会儿,但还是克制住自己,放了小世子自由。

林笑却退后两步,道:“秦泯,我还没看见你钻木取火。你吊着我,我不看完再走,不会安息的。”

秦泯上前捂住了林笑却的嘴:“瞎说什么,你要瞧,我随时可以钻。安息不安息的,不吉利。”

秦泯的手好糙,比皇帝萧倦的手更糙。萧倦再是勇武,也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受过伤。而秦泯,沙场里活出来的将军,手不但糙,还有疤痕。

林笑却的呼吸被秦泯的手掌挡住,渐渐濡湿了那手心的疤。微微的痒意从手心一直上涌到心间,仿佛那道疤重回了伤口时期,血淋淋,泛着疼。

秦泯多想上前,将林笑却抱在怀里,不管不顾,告诉世子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的思念。但秦泯只是站在那里,收回了手,笑:“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马上就给世子看看,几百上千年前,那时候人们生火的办法。”

在碰到木棍之前,秦泯趁林笑却不注意,将那呼吸濡湿的手心印在了脸颊。

捂过小世子唇瓣的手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点湿意。秦泯脸微红,为这卑劣下流的举动感到微微羞愧。

他不舍地垂下手,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贴他的脸颊可以,贴木棍不行。擦干净,不让木棍得意。

秦泯开始钻木取火,钻到最后真的冒烟了,木绒一燃,火也起来了。

林笑却笑道:“秦泯,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手糙,力气也大。”秦泯笑着加柴火,准备就在这空地上将火燃起来,烤肉给小世子尝。

林笑却说他也要试试。秦泯拍了一下林笑却的手:“有木刺,到时候还得劳累我做拈针挑刺的活儿。我倒不会累,只是怕世子疼得掉泪。”

林笑却有些遗憾。秦泯道:“你覆在我的手上,把我的手当木材,我带你再来一次。”

林笑却摇头,他不是小孩,不折腾人。

秦泯道:“快,等我这把也升起来了,可就没有第三次机会。”

林笑却心痒痒,生怕错失良机,手一下子就覆了上来。

秦泯凝住,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丢脸咳嗽,还好他深呼吸抑制住了。

搓木棍搓啊搓,动起来手也摩擦摩擦,林笑却暗道还好自己洗澡了,不然要是搓出些汗渍可就好丢脸。

秦泯心神一会儿恍惚,一会儿凝聚,最后冒烟燃火。林笑却惊喜道:“成了。”

秦泯望着小世子眼里的笑意,心跟着甜甜的,明明平时不爱吃甜软的糕点,可小世子在这里,偏偏就是让他觉得甜。

火燃起来,管家准备好的肉串架起来,烟大,秦泯带着小世子后退。

肉串的香气渐渐冒出来,油滋滋香得站再远也能闻到。林笑却摸摸肚子,想吃了。

秦泯净了手,竟少年气地覆在了林笑却的手上,林笑却笑着轻瞪他,秦泯道:“礼尚往来。怎样,是我的手背糙还是手心更糙。”

林笑却听了,颇有探索精神地握住了秦泯的手,仔仔细细地抚摩片刻,道:“手背晒黑了,手心握刀枪缰绳,有疤有茧。”

林笑却抚摸着那道疤,倏地问:“秦泯,你身上也有这么多疤吗。”

秦泯心一软,说没有。

“我武力高强,很少受伤,没有疤痕。”他骗他的,林笑却也知道他在撒谎。

秦泯静默半晌,说了实话,他受过很多次伤,留下很多道疤,有的深有的浅,有的险些伤及性命,有的很快就痊愈。无论什么伤哪场战役,都已经过去了。他活着,就是已经过去的证明。

林笑却抚着秦泯手心的伤疤,一时之间竟不知什么言语能表达此时心情。

秦泯问:“怯玉,我可以抱抱你吗,就一会儿。”

林笑却抬眸望秦泯,在这个世界他交到的朋友,以后可能没有多少见面机会了。等他离开这个世界,就是彻底的永别。

林笑却“嗯”了声。秦泯将林笑却抱在怀里,珍重无比,不敢用力。即使想融入骨血,依旧小心翼翼,生怕伤到怯玉。

林笑却在秦泯怀里,说起那把秦泯赠予的宝刀。

“宝石你给我了,刀鞘也打了,特别华丽,特别重,我提着手软,只能搁置。秦泯,我不会用刀的,为什么要送给我你的刀。”

秦泯摸着林笑却的头发,说没有不会用刀的人,只怕要用刀时,身边无刀可用。

“我会是最锋利的一把,”秦泯说,“怯玉手中太多的刀剑,我会是最好用的一把。”

林笑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肉串的香气越来越香,他的心思却不在吃喝上了。

他说:“我没有敌人,我不需要刀剑。秦泯,保护你自己,而不是与你无关的我。”

秦泯拥世子在怀,道:“不是无关,只是无缘。”

秦泯能看出来,小世子对他并无情爱之意,只有知己之谊。

他不会勉强,怯玉本就该高高兴兴、快快乐乐、自由选择。他不会勉强。

宫中为怯玉选妃的事,他知晓。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没有理由去阻拦。

不婚不娶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小世子的选择。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

林笑却问:“秦泯,你会怨我吗?”

秦泯抚上林笑却的脸庞:“怎么会?怯玉,他人的爱恨情仇,在他人心中,你无法把控。”

“你唯一能把控的,是你自己的心。不要难过,不要伤悲,做你想做的事,走想走的路。不要背上来自他人的负担,你心善,人善被人欺,到最后,谁都想将那些沉重、污浊、浓稠的欲念,压在你身上。”

“只要你把控好自己的心,池鱼绑不住飞鸟。”秦泯望着天际,道,“无论是边疆大漠,还是大邺都城,都只是一方窄窄的池塘,生死荣辱,谁也越不过去。”

“我希望,”秦泯低头,望着怯玉,“你是例外。”

肉串烤好了,林笑却笑着吃,泪水却落了一滴。秦泯看见了,林笑却撒谎说是下雨了。

想起现在冬天,又改口,是雪在他眼下融化了。

“雪不听话,”林笑却抱怨道,“那么多的地方不落,偏寻我这方窄地儿。”

并未落雪,秦泯没有拆穿。

秦泯说他人高马大,他给小世子挡住。他没有吃烤好的肉串,他用干净而粗糙的手,抹下那滴融雪。指尖一烫,心也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化用了基友告诉我的话:惊喜来了,不能被惊喜砸晕,要砸开心。